一雙濃密的睫毛像蝴蝶抖動著的翅膀,呼扇呼扇地打開來。
趙小五睜開迷茫的眼睛,模模糊糊間目光所及,是一雙發(fā)出驚喜光彩的瞳孔,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那雙眼睛來自于熟悉的面孔。
公子卿固甚是歡喜,“你醒了?太好了,你可算是醒過來了!”
趙小五尚處于混沌中,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開,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這…是哪兒…”聲音嘶啞而微弱。
“這是周獻公府,你受傷了,你還記得嗎?”公子卿固連說帶比劃。
受傷?她受傷了嗎?
回憶像開了閘口的水壩,肆意咆哮著洶涌而來。
印象中,一支厲箭疾馳而至,眼看著要追上背對的公子卿固,她來不及多想,身子已經(jīng)先擋在他的面前,穿胸而過箭瞬間將她擊倒,后面她就什么也不記得了。
說話間,知覺一點點恢復(fù),先前的疼痛感又回來了。
“嘶……”
“是不是很疼”,公子卿固制止住想要坐起來的趙小五,“你別亂動,大夫已經(jīng)替你看過了,傷口剛剛愈合,你這一動,別的又給掙開,那就受苦了。”
趙小五聽話得安靜下來,關(guān)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固自然是無事,這還多虧了姑娘的舍命搭救,固欠姑娘良多。”
趙小五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眼睛蓄滿淚水,喜極而泣。
“你怎么了,哭什么,是不是太疼了?”
公子卿固翻了翻懷中,并沒有找到帕子,手忙腳亂得掌了袖子,替她擦著撲簌簌掉下來的淚珠子。
她哭什么?
她后怕啊。
她害怕失去唯一與現(xiàn)代世界有關(guān)聯(lián)的公子卿固,她害怕她再也回不去她的世界,她害怕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她害怕一個人……
她憑著一腔熱血沖了上去,可是事后她也會害怕,她不過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少女,哪里見過什么大風大浪,生死于她而言,更是一個難關(guān)。
但是她也慶幸,來自劫后余生的慶幸。
她活下來了,公子卿固也活下來了。
她的付出不是沒有結(jié)果。
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
公子卿固舉著的袖子都已經(jīng)濕了大半,趙小五的眼淚還是沒停下來的意思。
女子果然是水做的,以后萬萬不可招惹。
“好了,好了,別哭了,現(xiàn)在什么事都沒了,一切都過去了。”
公子卿固低低的呢喃聲,一下一下敲擊在她的心上,也闖進她的世界。
趙小五拎著公子卿固的一片袖子,使勁抹了把眼淚,擤了擤鼻子,然后又把打濕的袖子還給公子卿固。
行云流水的動作再自然不過,卻叫公子卿固看得目瞪口呆,直接咧開嘴笑出聲來。
“哈哈哈……”
倆人對視一眼,趙小五也跟著傻笑起來,“哈哈哈……”
公子卿固想,她真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真誠又大膽,不矯揉造作,還自帶一些可愛。
天底下的女子,拎出來任何一個,都不會像她一樣,敢這樣毫無顧忌地對他。
竟惹得他心癢癢。
公子卿固背過身,掩了掩自己的情緒,倒了一瓷杯子水,“哭了這么久,口不口渴?”
聽公子卿固這么一說,趙小五確實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她強烈地點點頭。
他抽出一根梁秸桿,一端沒入瓷杯子中,另一端遞到趙小五口中。
“咕咚、咕咚”,一口接著一口,趙小五瘋狂地吸吮著,她渴壞了。
溫溫軟軟的水滑過喉嚨,滋潤了原本干涸的嗓子。
“慢些喝,還有的是,都是你的”,公子卿固扶著的瓷杯子一會兒就見了底,“還要嗎?”
趙小五搖搖頭,“夠了,謝謝你~”
“是你救了我,要說謝也應(yīng)該是我謝謝你!”
這賬是算不清了,也沒必要算這么清楚,趙小五呵呵一笑,就這么過去吧。
“你莫要怕,安心養(yǎng)病,休養(yǎng)好身體比什么都重要。”
“你阿弟那邊……”
對了,她怎么能忘了還有一顆小豆子?
趙小五有些激動,“我阿弟怎么了?”
翻個身就要坐起來。
傷口一抽,她直接疼得冷汗頻出,動彈不得,喊叫不出。
公子卿固被她的動作驚住了。
壞了,怕是傷口崩開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他忙在一旁扶了她躺下,寬慰道,“你阿弟什么事都沒有,你莫要擔心,我方才原是想說,要把你醒了的消息告知于他。”
趙小五疼得說不出話,心下的石頭算是放下了。
小豆子,阿姊不是稱職的阿姊,阿姊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阿翁,再不會丟下你的……
她帶著一絲懊惱,是對自己,也是對逃不過的矮榻案幾,舍不下的悲歡離合,掙不開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