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涼如如約載著爺爺再次來到了二梁爺爺這里。兩位老人見面不到幾分鐘就擺起棋盤,聚精會神的棋上廝殺起來,閑來無事的涼如和方中慶就坐在一邊靜看著兩位老人下棋。
每每涼如抬起眼就能看到方中慶投射過來的眼神,穿過靜坐的老人,穿過兵馬廝殺的棋盤,穿過跑遍全世界的風,穿過見過數不盡人的眼,投射到涼如的臉上。涼如微微一晃神,靜默著,從心中開出一朵花。
原本應該這天下午趕回上海,但是涼如不忍打攪了兩位老人好不容易的相聚,就一直靜默著陪在身邊,等到太陽的光輝下落五分之三時,就喊著方中慶一起到后山二梁爺爺開辟出來的一小塊菜地里,摘了一些新鮮的蔬菜,拿出自己帶來的肉類,一頓飄香四溢的晚餐就做出來了。
收了棋盤,轉移到飯桌跟前,二梁爺爺看見滿桌子飄香的飯菜,立即抬起眼看著涼如夸贊起來,涼如可不敢接受,畢竟這桌子飯菜全是方中慶的手筆,她不過是坐在灶前管控火候的小弟。
“二梁爺爺,這可不是我做的,是老方做的”,涼如含笑地瞅了一眼方中慶。
二梁爺爺看向方中慶的眼神立即帶著一股子贊嘆,“小方,你這小伙子真不錯,以后小如可享福了”,說完自以為說出了什么頂偉大的話一般得意的哈哈大笑。坐在一旁的爺爺也看著眼方中慶點頭微笑。
“二梁爺爺,你可別瞎說了”,涼如立即夾上菜放到二梁爺爺的碗里。
方中慶隨即看著含笑的涼如爺爺說道,“爺爺你也吃”,也夾上菜放到爺爺碗里。
飯畢,太陽已經將四分之三的身軀沉進土里,方中慶拿起背包,涼如扶起爺爺,就在二梁爺爺的注視下悠悠地尋著來時路走到山下不甚寬敞的泥土路上,二梁爺爺扶著那顆古樹,眼神悠悠地蕩下來,直到汽車尾部冒出縷縷白煙,機器開動的聲音在大山里來回盤旋身后揚起的微小的灰塵掩蓋了身軀時,二梁爺爺這才擺了擺手,慢騰騰轉身回到了屬于那座山、屬于山上那座廟宇、屬于二梁爺爺的那片靜謐中去。
晚上吃過飯,一家子人將涼床、搖椅悉數搬出來,爺爺和奶奶坐在搖椅上慢悠悠的晃著,老年人喜歡這種玩意兒,就像將自己重回到兒時躺在搖籃中的時刻,讓人瞬間忘記了增長的歲月,忘記了不久后到來的長久的睡眠,而靜靜地回味在孩提時代。
涼如和方中慶分別躺在兩個涼床上,身下光溜溜的木頭流出圓潤的質感,久經歲月已經讓它變成最貼合人類需求的模樣,一躺下,頭枕著木,眼望著星,身吹著風,仿佛可以感受到日月流轉、生命交換的自然信號,這種歸屬于生命的原始味道,微微打開神秘的面紗,透出眼窺視著躺下的年輕人。
方中慶驚喜于這樣的時刻,他轉頭看了看身邊的涼如,這種從來沒有的時刻讓他生出一種虛幻的感覺,繼而又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絲疼痛的感覺從眉眼處蔓延開來,這時他才確信這是真實的存在。
隔得不遠的涼如發現了這邊的動靜,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方中慶,月光下方中慶面容俊逸,神情自然,頗神似于錢宰筆下的面如玉盤身玉樹的風味,腦海中突然蹦出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句詩來,許是覺察出不妥,涼如微微搖搖頭,不再思索。
夜深了,老年人是經不住濃重黑夜里的涼風的,隨即互相攙扶著走進屋,關上房門沉入了夢鄉。只留下涼如和方中慶悠閑地躺在涼床上。涼如突然坐起身來,方中慶見之也坐了起來,正好對上涼如投射過來探究的眼神,“怎么了,怎么這樣看著我”?
涼如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依舊靜靜地望著方中慶,就在方中慶生出一絲不對勁的感覺時,涼如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喜歡我”?
“怎么突然這么問”?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
“隨口問問”,涼如放棄了從方中慶嘴里問出結果的想法,隨即閉上眼,感受著難得的休閑一刻。
“阿如,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我當時挺不待見你的,主要是因為片面的以為你是那種憑借外貌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后來隨著對你的了解越來越深刻,我發現你恰恰是截然相反的女人,我一開始也不清楚自己對你的感覺,慢慢地突然發現你已經生長在了我的心里,一開始我也不相信,直到付蓉回來之后,我才發現面對那段數年來我一直難以挽回的戀情,面對那個多少次出現在我睡夢中的女人,我竟然內心不再有絲毫波瀾,反倒是面對你的時候會不自覺的嘴角上揚,會忍不住想要見你,那時我就知道我已經愛上你了,阿如,我愛你”,當方中慶深情款款的說完最后一句話,耳邊突然傳來細微的酣聲,方中慶轉過頭,不出所料涼如已經沉入了夢鄉。方中慶無奈的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拂過涼如臉上被風吹亂的秀發,眼神中滿滿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