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卡爾唐斯的世界就是眾星捧月,他十九年的人生也可謂順風順水,罕有遇到什么困難。
而自從他3歲開始學習魔法起,所有人對他的評價都是天才以上,甚至他的爺爺把他當成整個帝國最有潛力的魔法師,沒有之一。
6歲成為見習魔法師,10歲成為見習魔導士,14歲正式到達魔導士境界,而18歲那年他成為了歷史上最年輕的大魔導士。
沒有什么能夠阻擋他!是的,沒有!
“銀弗拉瑪,厄錘,庫艾布奇撒!”
炎刃的魔法再次釋放,它在怒氣的加持下顯得更為強大,似乎成型起來需要更多的時間和精神力。此時,卡爾唐斯也打算使用他最后的殺手锏,真正意義上的——塑形魔法。
“這是!這是元素游離!”還未等那無數火焰凝成武器,科勒已窺見了其中的奧妙,暗自驚呼著,“他在將元素的力量壓縮,火焰在質變!”
質變,是每一個魔法師從魔導士走向魔導師的必經之路,也可以說是階位上升的一種憑依。在大魔導士階段所學習的塑形魔法,就是元素質變的先行課程,而兩者的差別卻又是鴻溝般的不同。
塑形魔法,是將魔法按照施法者的意愿改變其原有的樣子,可以比作模具與模型的關系;而元素質變或者說元素游離,則是元素本身由施法者的意愿重塑,它卻是水成為冰的躍遷。
于是,就在眾人的注視之中,那盤旋在空中的火焰逐漸變得更加昏暗,更加結實,最終,看起來有些走形的無數熔巖長刃,便在卡爾唐斯的身邊出現了。
熔巖之刃!
“小混蛋快住手!”此刻,梅森終于坐不住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快住手!”
“剛才……您不是要讓這位阿雙先生教訓教訓我嗎?”卡爾唐斯的余光看向梅森,整個人因為精神力的消耗顯得有些萎靡,但神色仍然囂張,“現在看看,是誰要教訓誰?!”
話語之間,唐斯雙臂展開,眨眼已將那把把熔巖武器射向阿雙。而看向阿雙,這位高瘦的少年似乎也沒了主意,只是愣在原地等待著那地獄般的東西降臨在頭上,迎接死亡。
糟糕!
當科勒發覺形勢不對的剎那,一切卻有些遲了,眾多生滿裂痕的扭曲長刀已飛到了阿雙頭頂,瞬間就將如雨傾盆。
此時他第一時間想到,如果眼前這個少年倘若因此而死,那么自己就像是整個依之堡的罪人,或許是整個帝國的罪人。
“阿夸……普萊斯蒂姆。”
千鈞一發的轉瞬,是梅森莊嚴地頌告,是一句簡潔明快的神文。隨之,一道閃爍著晶瑩光彩的冰障從阿雙的面前出現,堅實得猶如銅墻鐵壁,在碰到熔巖之刃的剎那便將它們緊緊固住,而后那些冷卻的巖石滑順著冰障落在地。
接著,就在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發生何事時,那冰障又化成水波,在空中翻轉著沖向滿臉不解的卡爾唐斯,然后,它再次凝結成冰,在眾目睽睽之下化作晶瑩剔透的猛獸,一雙寒冰形成的利爪緊扣著卡爾唐斯的雙肩,壓得他動彈不得。
“你這個小混蛋,是不是太囂張了點?”
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齊齊看著那位高大的魔法師大人——大法師梅森,帝國最上層的存在,真正意義上的絕對力量!
“梅森大人!”忽然,科勒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請不要傷到唐斯少爺。”
快步跑過,科勒站立在唐斯身側,隨后嘴巴叨念起來。接著,唐斯身邊的土地開始震動,一道道巖石組成的圓柱體狠狠撞在了那冰晶猛獸身上,將它撞飛在一旁。
“咳!咳!”
如科勒所見,卡爾唐斯的肩頭已生滿了寒氣的冰結,有些已粘連在了他的皮肉之上。而這時,始終站在人群里的尤利婭也匆匆跑來,把直立原地的阿雙緊緊抱住,似乎慶幸著先生的安全。
鬧劇,結束了……
“呃……嗯嗯!”見身旁的梅森滿臉怒意,周圍的眾人同樣沉默呆滯,依鐸林首先打破了沉默,發令說道,“卡爾和阿雙先生的實力,在場的朋友都是有目共睹的。”
他又清了清嗓子。
“但承諾就是承諾,阿雙先生并沒有戰勝卡爾,所以剛才的一切,我們就當成是個有趣的節目吧。”
節目?!我呸!
你早就知道小唐斯擁有接近魔導師的力量,卻還讓他和阿雙決斗!你們這群惡心的貴族!梅森心里暗道。
“接下來的儀式,還要進行嗎?”梅森強壓著怒火,搶先問道。
“唔……儀式這種東西,只是形式而已。”體會到梅森的怒氣,原本趾高氣昂的依鐸林也收斂許多,于是婉轉地說道,“但依雯作為公主,當然也不能省去該有的禮儀,所以……”
“怎樣?”
“我們就去塔里完成儀式。”
“那走吧。”
之后的儀式,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中進行,最終也在沉默之中結束。原本放松的狀態在兩場緊張的對決后變得詭異,那些旁觀者似乎總在悄聲討論阿雙、卡爾唐斯以及梅森的實力,卻又不敢高聲交流。
簽字,宣誓,分開,阿雙和依雯決定兩天后正式行使雇主與騎士的關系,進行如同長工般的三年之約。
當夜,巫塔中梅森的房間。
“呃!哈!痛快!”
把手中酒杯重重摔在桌子上,梅森那張粗糙的老臉上都是紅紅的酒暈,幾縷白發從他光禿禿的頭頂垂下,耷拉在眼角。
“老師您慢點喝。”
“嗯?為什么要慢點喝?!”
“對身體好。”
“呵,不用!老子身體好得很!”梅森又舉起了酒杯,才發下杯中的酒已經干了,“哎……呃……不過……不過我好像是老了……”
可能是醉酒的緣故,他龐大的身子向著椅子縮了縮,兩眼已經有些迷離了。
“沒,老師還很年輕。”
“哈!你個小馬屁精!”臥在靠背上,梅森調笑道,“怎么樣,今天看到你老師的實力了吧!”
“嗯,老師真的非常厲害。”
“呵,我可是帝國的十大大法師之一,最強的十個魔法師之一噢!”梅森傻笑著,“想我年輕的時候,在整個帝國都是呼風喚雨,我怕過誰?!我怕過誰?!”
說到這里,他臉上的表情完全凝固,抽動的胸腔只剩下干巴巴的傻笑。
“可現在,我就像個膽小的臭蟲。”
語氣一轉,梅森的眼睛略微睜大了些,癱軟的身子也重新坐正。
“溫迪爾知道你是神選者嗎?”
“不,溫迪爾老師他不知道。”
“嗯……只是你以為他不知道吧。”梅森說,“這家伙的秘密堆起來比整個帝國都要多,許多事他從來都是藏在心里的。”
阿雙聽來,也是贊同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唐斯家和帝國的關系嗎?”話題跳躍,梅森忽然問道。
“我不知道,老師。”
“據我所知,他們許多年前就綁在了一起,關系非常緊密。”梅森道,“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唐斯家的這群人,他們沒有一個是善茬。”
“嗯,這我明白。”
“呵,我知道你小子聰明。”梅森一探身子,把酒氣沖天的臉靠在了阿雙耳邊,“哎,其實我一直挺好奇的……最近你總是晚上出門,是去做什么了?能不能跟我講講?”
咚!
猛然,阿雙只感覺心臟被揪了一下,腦袋里都是秘密被發現了的慌張。
“老師,您都知道啦……”
“呵呵,這整個巫塔就豆丁大小,又有什么事能瞞過我呢?”梅森自豪地說。
此時,兩人似乎同時陷入了思索,彼此沉默。
“梅森老師?”
“嗯?”
“您知道‘神眼教廷’嗎?”
“啊……哈哈哈哈……神眼教廷?”聽到阿雙的詢問,梅森傻笑道,“你是從哪里聽到的?”
“在一個朋友嘴里。”
“喔……那你這位朋友可不簡單呀……”梅森拖著尾音,思索片刻說道,“神眼教廷,對于我們這群人算是禁忌,不過跟你講講倒也無妨!”
他將酒杯又斟滿米酒,同時打開了話匣。
“神眼教廷,是從上古時期便留存至今的一個教派,它分布在整個帝國的各個角落。”
“就像帝國白教一樣?”
“不,它遠比白教要復雜的多。”梅森說,“整個帝國都與神眼教廷有著關系,每一個地方的統治者也都是教廷最為重要的客人。”
“每一個地方的統治者,您是說所有的城主?!”
“嗯。”梅森肯定道,“而每個地方的教廷都有著不同的事務,他們似乎在研究一些很高深的學科。”
“是煉金術。”
“煉金術?!”
“嗯……”
“這我倒是頭一次聽說。”梅森抓了抓光亮的腦袋,“我還只知道他們在尋找一些舊世界的遺跡,比如依之堡舊墓園之類的地方。”
“遺跡?”
“嗯。”
談話至此,梅森望著窗外高掛的月亮,抿了抿粘在嘴巴邊上的酒水。隨后,他從座位上搖晃著站了起來,笨拙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時候不早了,去睡吧。”他對著阿雙說道。
“嗯,那我去睡了,老師。”
摸索著走到門口,在阿雙開門的時候,尤利婭也從門廊處走進,扶起了阿雙的胳膊。而這時,屋內站在窗口遠望的梅森,卻說出了讓阿雙所料未及的一句話,似乎也是今晚最為重要的一句話。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孩子……天塌下來我給你頂著,放心吧。”
阿雙聽后緩緩點頭,并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