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恩慧倚在竹榻上,正對著自己稚嫩幼白的小爪子發著呆。
簾外突然傳來叫喊聲:
"小姐...府里又來客人了,跟老爺在花廳里正坐著聊天呢。妳這枚大懶蟲,怎么還在這兒慵懶地睡覺呢?快點兒起來,咱們一起去瞧個熱鬧吧。"
嬌小俏麗的碧玉,笑瞇瞇喜孜孜歡盈盈地,小跑步沖了進來。馬恩慧連頭也沒抬,只是斜著眼珠子瞥了過去,眼珠子靈動地又轉了回來。她噘著嘴鼓著腮幫子,望向鏡子,活脫脫就是個粉雕玉琢的娃娃似的。
碧玉快步走到她跟兒前,彎下身子凝望著馬恩慧,小手忍不住在她的兩側臉頰,輕輕一擠壓敲打了兩下,"噗哧...噗~噗~"她那鼓著飽飽的腮幫子,伴隨泄了氣兒的"噗哧"戰鼓聲,又可笑又好氣地,被打回鵝蛋型瓜子臉的原形了。
馬恩慧拂開她的爪爪嬌嗔道:"妳這是在干嘛啊?"
"小姐妳鼓著飽滿的腮幫子,不就是要給我打鼓的嗎?這樣妳才能「消消氣兒」啊。怎么選上了太孫妃,妳反而不開心呢?府里頭的大大小小,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到處張羅著,張燈結彩準備喜迎太孫大婚。小姐妳幫咱們府上爭氣,這是多么大的榮耀啊!大伙兒都在為妳高興著呢,除了...那個人以外。"
碧玉說的那個人就是~吃不到葡萄只能吞炸藥的二小姐馬恩倩,滿口酸不溜丟的,滿心憤恨不平的,滿臉妒忌不悅的。
馬恩慧被碧玉一路拖到花廳,兩個花樣年華的俏姑娘,就躲在紫檀木邊框,滿滿的都是花鳥刺繡的屏風后頭兒,躡手躡腳地悄悄朝廳中偷窺。
馬全正襟危坐,喝了口茶,輕輕將白玉茶盞擱在花幾上,"張將軍,承蒙你親自來我府上道賀,在下實在是愧不敢當。"
坐在下首,一身威猛挺拔的中年男子,出身行伍,追隨本朝名將藍玉,東征西討,立下過赫赫戰功。
他雖是一名武將,但絕非是個莽夫,儒雅翩翩頗有風度。非但驍勇善戰,又有出謀畫策的智謀,十足是個文武全才的將軍。
"哎,是小女沒這福分兒,沒能被皇太孫看上,那是她的命。與令千金無關,馬大人,你可千萬別把這點小事兒,放在心上藏著噎著啊。"
這位安慶將軍張玉,他女兒張子涵選秀的那點破事兒,連出場報上名號的機會都沒有,就落選了!這件事兒傳得沸沸揚揚,宮里宮外人盡皆知。
明朝盡管沒有八卦狗仔,然而論長短道是非的口語相傳,傳播之速也相當驚人。不消幾天,便傳遍整個南京應天府,成為茶余飯后,市井小民娛樂的笑柄。
連上戰場打仗的機會都沒有,就敗陣而歸,這豈止是出師未捷身先死而已?簡直就是未及出師兵已敗!
他女兒受到的這種屈辱,這對百戰百勝的張玉大將軍而言,是萬萬無法接受的。但是他卻能有韓信胯下之辱的堅忍,此人心機之重城府之深,如非朋友,那將會是個可怕的敵人!
屏風后的馬恩慧,思慮周全縝密,一想到這兒,唇色發白。尤其方才剎那間,瞟到了張玉的橫眉怒視,眼神中透出一股殺氣,盡管只是轉瞬即逝,但卻也看得真真切切的。畫面定格,在腦海中重播,給了馬恩慧的印象,十足深刻。
她伸出了纖纖玉手,微微顫抖地撫摸了她那蒼白無血色,光潔無瑕疵的小臉蛋兒,眼睛里流露出堅定。她暗自記下了張玉這號人物,未來是她與皇太孫兩人共同的友軍?抑或者是敵人?不可不警惕!
"小姐,妳這是怎么了?沒事兒吧妳?"碧玉握著馬恩慧的小手,察覺她的手心發涼,還滲著冷汗。她將視線從廳中轉而望向小姐,這才驚見她面無血色,非常擔心著急地關切詢問。
"我沒事兒!謝謝妳。"
"謝我什么啊,小姐妳是不是發燒了?"碧玉天真無邪地摸了摸馬恩慧的額頭,又回頭摸了自己的額頭,微傾著脖子,模樣可愛得過分,她狐疑地嘟噥著:"疑?沒有發燒啊!"
馬恩慧對碧玉投之以甜美的微笑。她的「謝謝」寓意深遠,并非謝謝碧玉的關心,奴婢關心主子乃屬天經地義,何況她們倆兒又是從小玩到大的,換成現代語,那叫發小,那是閨蜜。
她的謝謝是多虧了碧玉死拖活拉,硬是拽她來到花廳屏風后頭,看到了這一幕。這對日后馬恩慧與朱允炆的皇位保衛戰,其成敗勝負的關鍵,或許舉足輕重。
馬恩慧的骨子里是身為現代人的郭慧敏所穿越的。她雖然飛上枝頭當鳳凰,但她也知道歷史上的馬恩慧,最終的結局是,燕王朱棣逼宮篡位,朱允炆人間蒸發,成為歷史之謎,而馬恩慧則是在宮里頭兒,被火紋身而亡。那是多么痛苦的火刑啊!
她這個「浴火鳳凰」能否重生?
攸關生死的大事兒,任何枝微末節都不能給疏漏掉的!
"張將軍氣度非凡,令在下汗顏。令千金光潔無暇,十足氣質秀麗的大家閨秀,定能覓得好姻緣的。"馬全和張玉虛應了幾句官場上的場面話,便親自送他到府外,各自拱手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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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干嘛也跑去馬府道賀?不知道女兒嫁入皇家的夢碎,正是他家的馬恩慧給打破的嗎?"張子涵鼓著非常飽滿的腮幫子,向她爹爹安慶將軍張玉抱怨著。
馬恩慧自打選上太孫妃,府里忙進忙出,時不時賀客盈門,紛紛送禮攀附,哪兒還需要她爹爹的錦上添花?
張子涵的一把嗓子,揉了蜜似的甜,盡管只是抱怨,聽來依然是甜滋滋的。美人兒就是美人兒,就算是飆罵,也會散發出甜味兒的。
她的眉宇間,金光閃閃,盡是珠光寶氣。腰間垂掛著描金繪銀的如意鈴鐺,繡花鞋頭還綴著閃閃發亮的數顆明珠,頂上一支和闐白玉簪子,通身都是高調的貴氣,反倒盡數遮掩住她渾然天成的美色。
她慢條斯理地卷起半截粉紅色的輕紗袖管,袖管中探出白嫩綿軟的小手,纖細指尖還透著幾許金銀色的亮粉,呈現出的精致美,卻被她這一身的貴氣光芒給蓋住了。
張子涵長著一對杏花眼兒,還有著桃紅腮,的確是個美人胚子。只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在明朝差不多都兒女成群了,而她卻依舊小姑獨處,兩度向皇室「開賣」,卻都沒賣成,俱皆慘遭皇上這對祖孫,無情的「退貨」。
兩度參加選妃的張子涵,兩度皆落選。第二次參加「選秀」,卻連「走秀」的機會都沒有,尚未來得及出場報上名號,選妃這賽局,竟然就提前結束了!怪只怪她排在馬恩慧之后。這女一號都出場了,哪兒還有配角演出的份兒?
再不趕緊「出清存貨」,就怕「保鮮期」已過!美若天仙很快也會變成年老朱黃的,最后就只能擺爛在家里供著了。
"這是官場文化,誰當紅,就必須趕著去拍他的馬屁,不趁早拍好拍滿,萬一這馬兒不高興了,咱們可就會被馬屁給薰死!"張玉這話兒說得...這叫做「先聲奪人」,「先堵為快」嗎?
"可是..."
"妳先別急...誰說當皇帝的女人,只能有皇上和皇太孫這兩個選項?"張玉不疾不徐地說,他沉穩的權謀,睿智的心計,與銳利的眼光,周身透著可布的刀光劍影。
"爹爹...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皇太孫還未必能當上皇帝呢!咱們還有第三個選擇...燕王朱棣!妳的最后一個選擇就是...先當上燕王妃,等燕王登基,不也一樣是皇帝的女人嗎?"
"燕王?他怎可能登基?他連儲君都不是,除非他..."
"噓!小心隔墻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