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真民接到在廣州開店發(fā)了財?shù)睦罡桓碾娫挘f聽虎猛子介紹磚廠情況,他有意投資入股磚廠,過些日子他回來當面商談。真民心里雖不愿意別人投資入股分成,可工地不可能就這樣不死不活的拖著,他勉強答應了。上次回村里向親戚東借西借只借到三千多塊錢,雖然他哥銀行存了好幾萬,可他嫂子說己經(jīng)答應借給她哥哥買房了,顯然是不想借給他。
真民叫人把磚廠新建三間屋子粉刷一番,就搬進去住。他己經(jīng)大半個月沒見到陳芳琴,打電話也沒有接,去她家也沒見到人,他心里感到很不安,早上他常去汽車站那條街,一心盼著她從那部客車上下來。
這天真民等來從城里開來又一輛班車,看見陳芳琴從小客車走下來,芳琴也看見他,快步往老街走去,走了一段路,放慢了腳步,她在一個水果攤上買了三斤蘋果,女攤主接過她遞過去一張百元大票子,說找不開。
真民走過去,掏出一把錢說:“我有零錢,多少錢?”
陳芳琴心里還含著怨氣,說道:“你不要接他的錢,我不認得他!”
女攤主笑著說:“陳妹子真會說笑話,一生一世同床共枕的人都不認識啦!”
真民說:“你先收了錢,她不認識我,可我認識她,如果不還錢,我就拿她蘋果吃。”
“不要臉家伙!懶得理你。”芳琴提著蘋果袋子,走過新街,來到岔路口,放慢了步子。
真民付了錢追上陳芳琴,說:“己經(jīng)過了這么多天了,你的氣怎么還沒消?嘴巴嘟得象個豬八戒一樣。”
“出口就罵人,我要捏爛你的臭嘴!”芳琴側身捏住真民嘴角。
真民站著沒動,說道:“我扭痛了你的手,你應該好好報復我,只要你能消氣,盡管使出全身力氣吧!”
陳芳琴咬緊牙裝著一副狠心用力樣子,捏了真民幾下才放手,她象似終于報了仇,嘴角露出一絲笑,掏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號碼,遞給真民,說:“我媽有話跟你說!”
真民接過手機,有些不順口叫了一聲:“媽!”
那邊傳來芳琴母親的話:“真民呀!以后再也不要動手動腳打人啦!我琴琴長這么大做爹做娘都舍不得打她一下。”
“我沒打她,只是輕輕地把她手扭了一下,琴琴不抓我胸口不放手,我也不會……”
“她抓你胸口,你就讓她抓,又不會抓死你,你們山旮里可能有打老婆習慣,我嫁到庵子沖快三十年了,芳琴爹從來沒伸過半個手指頭,以后千萬要學好樣,說句老實話,當初訂婚,你們家那條件琴琴她爹她哥都不同意,是她自己死活要跟你,她爸也拿她沒法子,她對你這么好,你也下得了毒手呀!人家訂婚要花大把錢,你訂婚把大部分錢都退給了你,一沒有給琴琴買一樣金器、銀器,二沒給她買一身衣,三沒給她買一雙鞋,四沒………”
芳琴娘的話,就象河壩沖了口子,話如河水般沖涌到真民耳里,真民只有聽話份,沒有插嘴機會。
芳琴娘接著說“女人都喜歡打扮,那是人的天性,你總是說琴琴那就大錯特錯了,我如果不打扮講俏,芳琴她爸還嫌棄我,說我不愛講究,愛美講俏是社會潮流,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也不要逼琴琴去找什么工作,她現(xiàn)在還是我們家里的人,我們養(yǎng)得起她,不用她去干受苦受累的工作。男主外,女主內,在外掙錢養(yǎng)家是男人的責任義務,女人終歸是以家庭為主的,以后要在家相夫教子的,一個男人連自己老婆都養(yǎng)不起,那這個男人就太沒本事啦!”
真民聽了芳琴娘一大段話,心里憋屈有些難受,可他又不好跟她爭論惹她生氣,他說道:“您的話說得有點道理!”
“不是有點道理而是很有道理!”芳琴母親最后說:“我琴琴漂亮不敢說在鎮(zhèn)里是頭牌,可她在周圍一帶是很有名的,當初城里鎮(zhèn)里好多有錢有勢的人家想著她,做媒人有一大路,她卻一心跟著你,你好好想想應該怎么對待她吧!”
真民嗯嗯地應了幾聲,把手機遞給芳琴,低著頭悶悶地走了一段路說:“讓你還了手,報了仇,又讓你媽訓罵了一頓飽的,你該消氣歡喜了吧!”
“歡喜你的頭!本來就是你的錯!”
“我倆人都有錯,往后都要改脾氣,你不能沖動,我不能魯莽,有話好好說,吵架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把人生的大好時光白白磨掉了!”
陳芳琴只帶回來一萬塊錢,說這錢還是她娘存的私自錢,那家公司資金要下個月才到位,已經(jīng)拖欠她父親的公司幾百萬塊工程款,他父親幾個工地也沒錢開工了。
真民接過錢,說這點錢也起不了大作用,但工地不能再拖,只能賒一些材料搶在雨季把廠房地基搞上來,如果村里李富根那個老板能回來投資入股更好,實在不行他找熟人拉關系去銀行貸款。
真民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家人有錢時候喜歡炫耀,把錢花在建別墅講排場上了,喜歡唱大戲圖熱鬧不知道節(jié)省低調一點,耗子還知道留隔夜娘,一遇到一點困難,工地都停擺了。我搞不懂你們這些人怎么總是喜歡講排場講面子?這樣做只是供人看幾眼,沒一點實在意義呀!你不虧是你爸爸的寶貝女兒,一門心思花在打扮面子上,很好繼承你父親講排場講面子的光榮傳統(tǒng)。”
“劉真民,你又開始陰陽怪氣挖苦人啦,世上人都有虛榮心,追求虛榮是人的本性,再說我爸公司只是暫時困難,資金會很快到位的!過幾天我再催催我爸媽想想辦法!”
臨近端午節(jié)那幾天,騎田鎮(zhèn)下了幾場大雨,滾滾的洪水滿過河岸,滿過一些田地,沖壞黃嶺村那座新橋。這座橋是李鎮(zhèn)長的親家李老大的施工隊建的,建成通車不到兩年,第二天李老大一些人趕到橋邊,看見橋面橋墩開了許多裂縫,他說洪水實在太大沖壞了好橋,一些村民說上游老石橋經(jīng)歷上百年大雨大浪,為什么沒開一點裂呀?他連忙找借口把話岔開。
開裂的橋是重建還是加固,各方一時拿不定主意,那座有病的橋半閑在那里,行人可以過橋,四個輪子車子不敢開過,磚廠附近一家預制廠預制品無法拉出來,真民建廠房的材料沒法拉進去,他們只能看著河水空焦急,看來事情十天半月無法解決,真民只好給做工人付了一部分工錢叫他們先回去。
真民在工地閑著看一些書,他聽說村里準備搞村長選舉,他囑咐百畝大丘幫他照看工地,他回到村里。
十多天以后,真民回到工地,修橋的事一拖就是一個多月,離磚廠不遠的一家預制廠也停了工,老板李大順約真民一起去找鎮(zhèn)里,也沒有得到明確答復。
真民呆在工地,資金缺口,材料運輸問題令他心急焦慮,看著磚廠工地不死不活拖著,他擔心幾年積攢下來錢會虧進去,他吃不下飯,常常失眠。李大順和一些村民常跟真民談起建橋一些內幕,要真民寫了一封信,向上面反映情況。
也許哪份信得罪許多人,一天半夜,一陣劈里啪啦聲驚醒真民,他驚慌爬起來,看見三間屋子玻璃窗被人砸爛了,一個石頭落在他的床邊,險些打中他的頭,他打開門,看見幾個黑影騎著兩輛摩托車遠去了。
一連幾十天,真民不停去鎮(zhèn)里反映情況。
陳芳琴勸他不要去告什么鬼狀。劉先福丟下農活來到磚廠工地,要兒子去給李老大一些人認個錯,說他滿嘴是理,碰上這樣人也是沒法子!”
真民爭辯說:“我沒一點錯去認什么錯,我反映事是事實,我又沒捏造。”
劉先福苦口勸了半天兒子,見他依然不肯去認錯,悲憤地罵兒子說:“”你是被鬼摸昏了頭,硬充英雄好漢,到時廠子辦不成,血本都會全虧掉,到那時你只能哭著喊天呀!”
許多親戚朋友勸真民不要跟那些人斗,陳大榮從城里開車回來,勸他要識時務,不要硬頂硬,要他去跟他們認個錯,說幾句好話,一切事他都可以擺平,可真民還是不肯去,氣得陳大榮大罵他是腦膜炎,蠢豬蠢牛,摔門而去。
陳芳琴見她父親氣沖沖走了,她聲音硬咽地說:“我喊你叫爺老子,爺爺老子好不好?我爸都快被你氣昏啦!你不要再憑一時之氣一人之勇去做事呀!腦子也開一點竅!你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我想一想呀!”
真民聲音有些激動說:“我不是不愿替你著想,我沒有做錯,為什么要去做違背自己意愿的事!”
“有些事是沒法子的事,世上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你不要活在你的夢里。我原以為你這人很有頭腦,蠻成熟,想不到你天真的比三歲細孩子都不如!”陳芳琴摸了摸臉上淚水說:“隨你便!我勸不動你,也不想再勸你,你太傷我的心啦………太讓我失望啦…”
她低頭出了門,走過小橋,上了她父親停在那里的小車,車子很快上了大路,消失在遠處的山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