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談論聲斷斷續續地從窗子邊傳過來。
黎落聽見有人問:“那野男人最后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人群中響起一聲算不上嘲笑的嗤笑聲:“死了唄,做了這檔子事兒,有錢有權的禮部尚書尚且救不了他女兒呢,沒錢沒勢的窮小子能全身而退?”
人聲嘈雜,聲音漸漸模糊了,他們依然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什么,黎落已經聽不清了。
從醉香居出來,黎落后背發涼的勁兒才過去,抬頭看了眼葉清歡清瘦的背影,她問他:“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瞄了瞄袖子上那只節骨分明的手,兩根修長的手指捏了一角,黎落一邊問著一邊悄摸地、沒有使什么勁兒地往回收了收,葉清歡就松開手指了:“找客棧。”
黎落快速地思考了一下。
住客棧意味著葉清歡暫時不回宮里,這個時候無緣無故不回宮就意味著他被葉離初懷疑的幾率大大增加,葉清歡被懷疑了就意味著她離被發現不遠了。
想到這兒,再想到她和葉離初之間無法修補的糾葛,黎落微微闔下眸子。
她不想回去。
她不是玩具,更不想做玩具,做不到任由葉離初玩弄,而且,自由的鳥兒始終適應不了關養金絲雀的囚籠。
黎落掀起眼睫毛,前面的葉清歡白衣勝雪,若是不看那張妖冶惑人的臉,單從背影上看,葉清歡確是溫潤如玉的俊俏公子,遺世獨立的謫仙一般,黎落想,世界上應該很難再找到像他這樣妖與純并存卻又莫名和諧的人了吧。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黎落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心里突然空茫了起來。
她不知道為了離開王府而求助葉清歡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也不知道她答應葉清歡什么都愿意做,到底是好還是壞?
葉清歡似有所覺,微微側目,眼尾淺淺地朝后掃了一截,余光看見黎落茫然的樣子。
“怎么了?這樣看著我?”
黎落眨了下眼睛,目光重新聚了焦點,想到葉清歡的話,她有些糾結:“你今晚不回皇宮真的可以嗎?”
她明里暗里地暗示,盡力委婉:“這次你能幫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找客棧這件事還是我自己來吧?!?p> 葉清歡眼尾微挑,不客氣地拆穿她的暗示:“你在趕我走?”他稍稍偏了偏頭,步子變得慢下來,慢慢悠悠地晃,說話的語氣意味不明。
黎落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下,趕緊追上去:“沒有,我是怕給你添麻煩?!?p> 葉清歡哼了一聲,顯然不信。
黎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葉清歡總歸要放她走的,既然他助她逃出來,她便得先還了他的恩。
這樣想著,縈繞在黎落心頭的那抹焦慮減輕了不少。
*
“公子~”
黎落沒注意身邊的人,忽然一股濃郁的脂粉味撲面而來,直嗆了她一口粉,黎落慌忙后退,捂著嘴不住地咳嗽,一只纖纖柔夷趁機摸上了黎落的腰,順手揉了一把。
黎落立馬炸起了毛,噌的打掉腰上的手:“你干嘛!”
纖纖小手的主人眼淚盈盈地捂著被黎落打紅的手,白白嫩嫩的手背上五個手指印。
黎落警惕地盯著眼前這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的……大眼睛?
吃她豆腐的女人眼睛又大又水靈,揉著白嫩嫩的手,嬌嗔地嘟著一張粉嘟嘟的嫩唇:“公子~你弄疼人家了啦~”
她長得瘦瘦的,甚至比黎落還高一點,被這樣的女人撒嬌,黎落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惡寒地抖了抖身子:“你、你是誰?。俊?p> 女子掩面嬌羞一笑,雙眼含春,欲拒還迎地半抬半闔,沖黎落暗送秋波:“奴家是醉芳樓的花小小~”
醉芳樓?
黎落抬頭一看,滿滿風塵氣的寫著“醉芳樓”三個大字的匾額赫然掛在樓檐上。
醉香居和醉芳樓離得不遠,不知不覺她和葉清歡竟到了醉芳樓門口。
花小小翹著蘭花指,捏著香味撲鼻的絲帕嬌嬌滴滴地打了黎落一下:“討厭~公子你力氣好大哦~小小的手都紅了呢~”
她把手背遞到黎落面前,水靈靈的眼睛嗔瞪了她一眼:“要公子吹吹~”
手一伸到黎落嘴邊,黎落只覺得一股濃到人發暈的香粉味從花小小袖子里竄出來。
有點上頭。
黎落皺著眉捂住鼻子,腦袋向后一撤,二話不說又給了她一巴掌,把她的手打掉。
“吹什么吹!”
捏著鼻子,黎落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的,沒什么氣勢:“還不是你先摸我的!我還沒找你賠償呢,你倒先倒打一耙?!”
軟綿綿的語氣震懾不住人,花小小作勢往黎落懷里一歪,曖昧地一語雙關:“奴家賠給你~今天就陪你~”
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將黎落拽過去,花小小撲了個空,狼狽地踉蹌了兩下才站住。
“誰呀!”花小小嬌滴滴的嗓音連生氣的時候都是嗲嗲的。
她回頭,惱怒地瞪著那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