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希知曉他是認出了李順,也不急,揚手一揮,將玉佩丟給了宋萬平,冷冷道:“宋寨主難道不知道這樣指著別人很不禮貌嗎?”
見宋萬平接過玉佩后遲遲不做聲,不做反應,她擋在李順前面,那手便指向了她,“看來宋寨主并無誠心,并不關心宋雪如何,那便告辭吧。”
不等二人踏出門檻,身后的人急忙出聲喊住他們,雙手抱拳道了聲對不住,“且慢,是在下無禮了!”
見他們兩個人并沒有什么惡意,宋萬平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位請坐。”
陳言希和李順對視一眼,這才紛紛落座。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宋萬平手里緊緊握著玉佩,心中悲愴萬分,面上卻沒有顯現半分。
這玉佩是宋家寨人手一塊的玉佩,除非是死了,否則任何時候都不準離身的,哪怕洗澡時也要拿在手里,現如今小雪的玉佩落在這里,便說明……小雪兇多吉少。
“名喚陳言希。”
轟!
宋萬平剛坐下,聽到這個名字又震驚的站起身,還不待他消化完小雪遇難的消息,現在又一重磅消息丟出來,聲音都有了幾分顫抖,他一手扶住椅子扶手,“你你你你……你!”
陳言希?!陳將軍愛女,那個已逝的將軍府嫡女,那個被陷害成是老五殺的女子!那個讓宋家寨遭受陳將軍包圍的姑娘!
她還活著?!!
他感覺自己再受不起更大的刺激,即將就要昏過去,“你居然還活著……”
“是,萬幸我還活著。”陳言希接過話茬,“當年墜崖昏迷很久,蘇醒也才不過一年左右,也可以說是……剛活過來。”
“是誰殺害你?不是宋家寨動的手,對不對?”
宋萬平長滿褶皺的臉此時充滿了堅定和迫切,眼睛死死盯著座下的那個女子,他堅信不是老五做的,他需要這個女子為宋家寨正名。
“嗯,并非宋家寨,這是有心之人的故意栽贓。”
心,忽然輕快幾分,這幾年的凝重不安忽化作一口濁氣呼出,好似圍繞在宋家寨上空的烏云齊齊散開,宋萬平欣喜的快要掉出眼淚來。
沉冤得雪,莫過于此激動了。
“那那那……那,小雪……如何了?”他暫時無心在意是誰栽贓,只心系老二家的那個乖娃娃,哪怕玉佩離身,他也想知道尸首在何處……
“永眠于京城。”
她盡量將死亡闡述的委婉,因為這個老伯情緒已經紊亂,不想再刺激于他。
………果然還是……歿了。
他忽然能想到老二聽到這個消息后的反應,必更比他悲痛萬分。
“是誰干的?”
“楊石巖。”
陳言希捋了捋思緒,將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
“人我給你帶來了,就在山腳下,要殺要剮宋家寨盡管做,有什么事我代你們擔著。”
聽到此話,許久沒有說話的李順也顧不上什么尊卑,急忙打斷陳言希繼續說下去:“小姐,楊家在京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家族,你這……”
楊家雖遠不如陳家名聲大,但也不是尋常百姓家,若是被尋了麻煩,沒有那么容易打發。
“無礙,你家小姐我無理也能爭三分,怕他們作甚?更何況我們有理,十二分也能爭得了。”她附耳低言道,對楊家不見絲毫忌憚。
“那宋某在此謝過姑娘!”宋萬平聽她如此說到,抱拳作揖,萬分佩服她的膽識。
看向她的眼神已全然沒了敵意。
“既然宋寨主要說謝,那便拿出些誠意吧。”說話的人沒有感到一點不好意思,又道:“宋雪生前是我救下的,死后我又為她買棺入棺抬到這里,報了仇,抓了人,現在又千里迢迢將罪人押到這里,以后還會為宋家寨擔著后果,我還會為宋家寨正名,并且還會告訴你栽贓嫁禍于宋家寨的人是誰,所以宋寨主,拿些誠意來謝吧。”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仿若安靜的能聽到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良久,宋萬平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不知該用什么表情面對這個……這個……恬不知恥的女人?他竟是找不出任何詞語來形容她,恬不知恥不適合她,因為她說的句句在理,畢竟無親無故的人家幫了宋家寨那么多,只空頭一句感謝確實是毫無誠意。
宋萬平已經被洗了腦。
“咳咳,那,那依姑娘所言,你想要什么?但凡我們宋家寨有的,盡管開口!”
座下的女子輕輕撫著下巴,像是在認真思考。
“我想……收了宋家寨!”
她秀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著宋萬平,穩如泰山的坐著。
不說宋萬平的反應,單是李順聽到這句話也著實嚇了一跳,他竟是沒有看出來自家小姐有如此膽魄,在人家地盤里公然的討要謝禮,甚至揚言收了人家?!這這這……這真是太霸氣了!
“小姐……”他正欲開口,被陳言希一個眼神制止住。
“我知道宋寨主在想什么,你一定是覺得我這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太過于狂妄自大,但是沒有把握我是不會輕易開口的。”
“那姑娘說,我宋家寨為何要歸于一個小丫頭手里。”宋萬平也不惱,反而假以好寐的看著她。
直覺告訴他,這個小丫頭是個能干大事的人,單槍匹馬兩個人就敢進土匪窩,大言不慚的和他說著索要謝禮的話,大有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之態。
“李順,你先出去候著。”她沒有即刻回答宋萬平的話,而是命令李順出去。
“小姐!”
李順驚訝的看向陳言希,眼里滿是擔憂,萬一這個宋萬平對她不利怎么辦?他不在身邊如何保護她?!
“無妨,你出去。這也算是我給宋寨主的誠意,出去!”見他遲遲不動身,陳言希嬌嗔一聲,面上已經微微現了怒氣。
“是!”
而此時的陳府。
見花園里花開的正好,陳卿華早早便到花園里采露水,用來泡茶。
露珠浸泡了一早的花香氣,收集來泡茶喝回味無窮,花的甜香和茶的醇香纏繞在舌尖,點點挑著味蕾,沁人心脾。
花露泡的茶,是陳厚忠的最愛。
“紅杏,你先將這些送回院子,再拿只瓷瓶來。”
她將滿滿一瓷瓶的花露遞給紅杏,吩咐道,順道叮囑她千萬小心些,莫要灑出來。
紅杏小心翼翼的接過瓷瓶離開。
還不待看著紅杏走遠,陳卿華在花香中忽聞一陣突兀的味道——烤肉的味道。
花香、烤肉香、摻雜著木柴燃燒的煙火氣,三者混雜在空氣里,奇異的味道在挑戰著人的嗅覺。
她柳眉緊緊皺了起來,想找到味道的源頭,滅了這味道的產出。
“烤乳鴿,吃嗎?”
轉過幾座假山,忽見陳念言坐在一塊小石板上,腳邊燃著一堆木柴,木柴上面架著一只黑乎乎,他不說便認不出的東西來——拔了毛的鴿子。
陳卿華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不知該怎么說,良久,她平復了一下心情,平淡的說:“陳府又不是沒有吃食,何故在這里烤鴿子。陳言希回來了,你仍是過的慘淡嗎?”說到最后,語氣里略帶嘲諷,連目光也輕慢起來。
“這鴿子,昨晚還是活的,今早就死了。”他兩手指捏著已經烤的燒焦了的鴿子腿,擋住陳卿華的路,冷冷的對面前的女人說。
嘲諷的表情一下子凍住,她不可思議的看著矮她一頭的少年,他烤的這只鴿子果然是昨天紅杏放出去的那一只,若猜的沒錯,那封信也必定在這小賤人手里,左右信里沒有什么很重要的信息,她便定了定心。
陳卿華心里氣得不行,臉上依舊云淡風輕,說:“該死的當然活不了。沒什么事就請讓開吧,姐姐沒空陪你玩。”
擋路的人沒有動,仍捏著鴿子腿,保持著原來的動作。
陳卿華心里煩他,實在不想和他糾纏,便從他身側過去,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只聽到一句陰冷冷的話鉆入耳朵。
“若敢動她,那便做好死不瞑目的準備。”
她驚駭的回頭看去,只看到他的背影,還是那個動作沒有動彈,仿佛剛才的話只是她的幻聽,陳卿華心虛的匆匆離去,不敢做絲毫停留。
陳念言這才緩緩轉過身,滿目陰霾的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有我在,誰都別想動她。”
…………
等陳言希從主營出來時,太陽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西邊一片落日余暉。
“小姐,你沒事吧?”李順急忙迎上去,查看她是否安然。
隨后跟出的宋萬平見狀一臉的鄙視,“李副將把我宋某當成什么人了?!”
“宋伯不要和他一般見識,招呼幾個人一同下去吧?”陳言希嫌棄的推了推李順,轉身對宋萬平說道。
被兩個人同時嫌棄的李順十分不解,他不在的這幾個時辰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家小姐竟然親切的稱呼這個老頭子為宋伯???什么鬼?
他被無情的晾在一邊,只得認命的跟在兩個人后面走著,聽著他們說話。
宋萬平走到一處泥臺,拿起上面的鼓錘,在主營一側的大鼓上,輕一下,重一下的敲擊了三次。
“一會他們便會回來了,讓你看笑話了!”
“哪里的話,我們上山之前該提前通報一聲的。”
“哎!現在不說這話,以后常來宋伯這里,宋伯請你喝酒吃肉!”說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急忙說:“忘了忘了,你還是小妮子,喝不得酒。”
和她對話時她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很容易忘記她也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娃娃,宋萬平摸摸腦袋,面前這個小娃娃認真講起話來比男子還豪氣十足,那股認真利索的勁讓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無礙,宋伯請酒喝,哪有不喝的道理!”陳言希無所謂的揮揮手,開口又說起另外一件事,“話說……那桃源村之事,可是真的?”
宋萬平點點頭,“千真萬確,我這里還有一封當年偶然得到的密信,待我去取來。”說著,他轉身回了主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