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吳達開口，小祖宗先發制人，不過不是針對他，而是跟鐘靈說的。
“剛才我下電梯的時候，余光看見一個老頭，很像老不死的，是怎么回事？”
老不死的……難道她說的是自己的外公嗎？
吳達有些不確定。
鐘靈沒反駁，眼睛垂下去，看情形像是默認了。
小祖宗臉色突變，奶茶都顧不上吸了，到嘴的珍珠都給恨恨吐了出來，“我沒看錯？還真的是他！”
她的憤怒可以理解。
若是沒見到人之前，吳達都不相信，世界上還有人對女兒像對仇人一樣，兇狠的說要打死鐘靈，從表情到語氣都真實到不似作偽。
如果不是他耍了個小聰明，還不知道今天該怎么收場。
“他來做什么！”小祖宗蓄勢待發，怒氣已然上膛。
站在母親角度，鐘靈希望能夠為女兒屏蔽外面的風雨，讓她免受打擾，無憂無慮的成長。
可鐘秀顯然不這么想。
哪怕肩膀還很稚嫩，再重的擔子也要挑起來的倔強讓鐘靈非常頭疼。
吳達忽然明白，鐘靈一直催鐘秀回去念書，很大可能是想讓她遠離鐘家的是是非非。
“沒什么，他就是來看看，你不要多想。”鐘靈盡量輕描淡寫，不善謊言的她將心虛二字直接寫在了臉上。
小祖宗何其聰明，輕易蒙騙不住，當即斷定她在說謊。
可無論怎么追問，鐘靈就是不說具體。
吳達也跟著嚴防小祖宗的盤問，兩人的嘴巴都像是貼了膠條，一點風聲都不肯透露。
看親媽完好沒有受傷，耗時半天沒能問出什么來，鐘秀只得暫時作罷。
可看她透著一股精明氣的小眼神，吳達就知道她肯定是沒打好主意。
說不定正想著該怎么撬開自己的嘴……
突然跟小祖宗對視，吳達打了個寒戰，轉身張羅母女倆吃飯，掩飾自己的慌張——自己現在跟鐘靈是一個陣線的，她的態度就是旗幟，齊心對小祖宗保密儼然成了兩人的共識。
經過精心調養，母女恢復情況良好。半個月時間過去，身體健康狀態得到醫生肯定，終于可以出院了。
小祖宗似劫后余生，路上歡天喜地嚷嚷著要慶祝。
進入小區以后吳達第一個發現不對勁，聚堆聊天的大媽們個個變成了監視器，見到他們三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巡視中的物業小高湊過來，先是表達了對鐘家母女的關心，隨后將吳達拉到角落，沒等說話呢，先痛快了笑了一聲。
吳達覺得莫名其妙，催他：“怎么了，怪嚇人的，有事說事。”
經過相處，吳達發現跟小高氣場相合，愿意朝朋友方向發展，說話早就忘了客氣一回事。
“來人了。你打電話舉報第二天，大媽們又大張旗鼓地出去貼啟事，被逮個正著，罰了兩百塊錢。”
事先吳達都沒想到會這么有效率，也不怪大媽們看他的眼神都能濺出火星子來。
“報應，罰的太輕了！”
好事的鐘秀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偷偷藏到吳達身后，話都被她聽見，后悔當時住院不在現場，不能當場目睹，導致復仇的快意一下少掉一半，太遺憾了。
擔心被人聽見，給剛出院精神不濟的鐘靈惹不必要的麻煩，吳達示意她小點聲。
謝過小高，跟母女一同回家，門鎖都沒來得及打開，就撞見剛從公園回來的張奶奶。
老太太氣場陰沉，走路無聲無息，蒙著白翳的眼睛仿佛帶著鉤子，內心坦蕩的被她看一眼都直發毛。
經過幾件事，確定老太太人不壞，吳達見到她仍有些膽怵。
小祖宗對她老人家卻格外的親熱，上前摟抱不說，又是噓寒問暖。
看到這一幕，吳達暗自佩服她的社交能力，只要不是懷揣惡意，面對任何人都游刃有余。
熱絡了一會兒，老太太朝鐘秀招手，“咸菜腌好了，天氣熱，放不住，稍后你拿些回去當小菜，就著粥吃。”
“好。”鐘靈點頭答應，開門后就去廚房拿了容器。
吳達是個心智成熟成年人，送了好幾年外賣，見多識廣，看眼色的能力更是一流。當張奶奶跟鐘靈說話時，他就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有些不自然。
放心不下的他，囑托鐘秀收拾自己房間后，就裝作要去打掃防盜門上的小廣告，悄摸摸地走出去偷聽。
張奶奶家的房門敞開了一道縫，兩人又是在不遠的客廳交流，雖然稍微有那么點兒費神，可吳達還是將談話內容聽得很清楚。
“親弟弟竟然能做出這種喪良心的事情，苦了你跟秀秀了。”
意外的是，張奶奶面對鐘秀，語氣相當柔和，充滿了對晚輩的關懷之意。
“幸好劑量不大，又被吳達提前發現，將我們及時送到醫院救治。住院半個月他跟著忙前跑后，人都累瘦了。”
聽到鐘靈在外人面前夸自己，吳達喝了甜酒一樣，全身都暖烘烘的。
張奶奶跟著附和，夸吳達看著踏實有責任感。
聽她的贊許之詞層出不窮，吳達還挺意外。
張奶奶每次見他都沒一副笑模樣，總以為是對自己有成見造成的。原來是誤解。
張奶奶對吳達的觀感其實很不錯。
出于關心，張奶奶又具體詢問母女二人情況，包括有什么后遺癥什么的，鐘靈都如實回答。
對話始終都很正常，吳達以為自己對她們的眼神理解有誤，猶豫要不要走人的時候，張奶奶刻意壓低的聲音漏過門縫傳過來。
“以后你弟弟鐘博要是再來使壞怎么辦？”
提前這個，鐘靈便不自主地嘆口氣，儼然已經成了她一塊心病。
思考再三，她也沒能給出具體方案，語氣沉重許多。
原來張奶奶要問的是這個。
疑心得到解惑，吳達輕手輕腳關上門。
張奶奶的擔心也提醒了他。
一張無法兌現的字據要是沒等堵上父子二人的貪婪，在得到大錢之前，鐘博會不會找各種理由討些小錢？
現在有些后悔當時情況緊急，字據的條款想的不夠周到，沒能多添幾個附加條件，從而限制住鐘博的行為。
他要是下次再來的話，還不知道會惹什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