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虞楚不在家的日子，陳湘作為母親實在是有些擔心。從前陳湘下班回來，第一時間是想著趕緊把東西收拾好晚上出攤，但最近女兒不在家，她下班之后總想著給女兒打一通電話過去，問問她怎么樣了，累不累，吃飯了沒有。

　　但多數時候聞虞楚的電話都打不通，陳湘只能用短信的方式給她留言，等差不多半夜回家，再看手機，聞虞楚會回過來三言兩語，告訴自己她沒事。

　　前些日子聞虞楚不停地往陳湘的銀行卡里打錢，頻率高到讓她恐慌。那天晚上，陳湘終于忍不住打了個電話，叫醒了睡夢中的聞虞楚。

　　“小楚，媽媽想問問你，這么多的錢，都是怎么掙的呀？”

　　“啊？”聞虞楚從睡夢中醒來，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是想問，這錢，都是從合法渠道來的嗎？”

　　“當然了，我去參加人家的節目，這是給我的報酬，一部分被公司抽取了，剩下的都是我的了?！?p>　　陳湘攥緊了手機，心里有很多話想說，但卻又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沒事，我就是問問。你要記住，錢還不上來的話慢慢來，但是不合法的事情千萬不能做啊。”

　　“我知道了媽，你就放心吧。你女兒天天都在努力學唱歌學跳舞，就是為了在鏡頭前表演，別人喜歡看我的表演，來買我的專輯、看我出演的電視節目，這錢掙得合理合法。你不用瞎操心了，好好休息啊~”

　　和女兒道了晚安，陳湘仍然是一夜無眠。她想起來聞虞楚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學校附近開了一家快餐廳，每周五放學就有很多家長帶著孩子去吃漢堡喝奶茶。

　　當時陳湘的工作還不是很穩定，收入有限，勉強能溫飽。她看見許多聞虞楚班上的同學，都拿著奶茶、汽水、漢堡，被爸爸媽媽拉著扯著，走著笑著，而聞虞楚什么也沒有，但她卻從來都不看那些孩子一眼。

　　陳湘覺得很對不起女兒，明明她應該和同齡人享受著一樣的幸福生活。那些天，陳湘下班后幫一些同事加班，賺了些加班費，想著等哪一天帶著聞虞楚去一次那家快餐店。

　　終于到了周五，陳湘拖著疲憊的身軀到了小學門口，強打起精神笑著面對聞虞楚。

　　“媽媽今天發獎金了，可以給小楚買好吃的，今天想吃什么媽媽都給你買?！?p>　　“真的嗎？”聞虞楚看起來又興奮又難以置信。

　　“當然是真的了?！标愊婵粗畠骸?p>　　于是，聞虞楚拉起陳湘的手，穿過人群。陳湘本以為女兒會帶她去到那家新開的快餐廳，面對著那電子屏幕，選出自己最想吃的一種套餐，小心翼翼地接過品嘗，露出幸福的笑容。

　　但陳湘走著走著，發現自己被女兒帶領的早已經走過了那家快餐廳，來到了街道的拐角處。

　　那是一家點心店，店面不大，但是卻不斷傳來烘烤點心的香味。聞虞楚走進店內，和老板打了聲招呼，從進門處拿了小夾子和小盤子，在各種各樣的點心里面挑來選去。

　　最后，陳湘結賬的時候，看著滿滿一袋子點心，居然只要七塊錢。

　　聞虞楚有禮貌地和老板道別，拎著點心，再次拉起陳湘的手。

　　“媽媽，這家店里的點心超級好吃，而且下午五點之后所有的點心都七折，是不是很劃算？”

　　看著女兒一直在為自己介紹這個好吃，那個好吃，陳湘淚都要掉下來了。

　　她覺得自己虧欠聞虞楚的已經無法還清了。

　　今天陳湘下班時，看到了姐姐陳潮正坐在屋里，和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交談。

　　“小潮姑娘啊，我知道你們家里現在也不容易，但是我們現在也遇到了狀況。兒子三十多歲了，還沒結婚，好不容易找到了對象，我們拿不出來彩禮錢，也沒法給他買房買車。你想想，這怎么能行啊。所以，能不能先把之前欠我們的那五十萬還了，我們這真的是有急用。“

　　陳潮知道是自己欠的錢，面對債主理虧，但這一下子拿出來五十萬，的確有點夠嗆。

　　“孫叔，我知道您家兒子該結婚了。但您看，這上個月，王工頭也上我們家了，他手底下的一個工人因為施工時候出事故斷了一條腿，要截肢，那工人要他賠三十萬。王工頭也是幫公司辦事，公司說只準備了工錢，剩下的讓他自己辦。王工頭眼看著那工人家里人天天來問，公司當縮頭烏龜，他就來找我，讓我把之前欠他的二十五萬給先還了。我們沒多少存款，這一下子基本上沒什么剩的了?！?p>　　陳潮說明了家里的情況，但對方還是執意要拿走那五十萬。

　　“孫叔，”陳湘站了出來，“咱們之前簽過字的，到后年年底才到期限。不是我們耍賴，我和我姐就算是天天去賣血也供不上啊?！?p>　　“唉，小湘姑娘，話不是這么說，孫叔沒有要逼你們。主要是這兒子不爭氣，從學校畢業后一直沒找到工作，天天在家游手好閑，這要是四十歲還沒結婚，那就麻煩了。”

　　“他為什么不去工作？”

　　“也不是沒找工作，總是去別人那里干兩天就說不喜歡、不習慣，要去找下一個工作，這換來換去，干脆就不上班了。”

　　那這跟啃老有什么區別？陳湘心想。她覺得這兒子也太不像話，不工作不掙錢，還想著用爹媽的錢娶老婆，真是不像話。

　　忽然，醫生電話鈴響起，孫叔接了電話，好像是兒子打來的。

　　“喂爸，我上星期都給你說了，打過來兩千塊錢，我要請人家小莉去旅游，怎么到現在還沒打？”

　　“我這個月退休金還沒發呢，你再等兩天?！?p>　　“再等兩天姑娘都要跑了！我看這次要是再不成，你就等著你兒子打一輩子光棍吧。”

　　電話被強行掛斷，孫叔坐在沙發上發呆。陳湘覺得老兩口挺可憐的，但仔細想想，如果不是那么慣著自己家兒子，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陳潮還想說兩句，結果老太太直接哭了起來，于是她只好安慰老太太。陳湘看不下去了，進了屋子找出來一張銀行卡，放在桌子上。

　　“孫叔，這張卡里面有二十萬，先前我自己攢了八九萬塊，剩下的錢是我女兒每天學都不上累死累活地工作、表演、參加節目賺來的。我們只能拿出來這么多錢，等下我去ATM機給你們取出來，剩下的三十多萬我們會在最晚期限之前還清。我女兒今年17歲，就已經知道為了家里分憂，您家公子已經三十多歲了，還在張著嘴等著把飯喂在嘴里，是我見識少了?！?p>　　一番話說完，陳湘的眼睛泛紅，像是在戰場上殺紅了眼的士兵。而坐在房間里的其他三人，沒有一人敢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