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似乎被她這與相貌不符的脾氣給驚得一愣一愣得，連忙拱手行禮道：“這位夫人，莫要怪罪姑娘。”

　　他抬眼瞄了一眼韓子柔，繼續說道：“現在正是午時，后廚都忙著做菜，還望夫人理解。”

　　“您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同我講的。”

　　他恭恭敬敬的姿態與客氣的語氣并沒有使韓子柔的面色有所好轉。

　　她大著嗓門說道：“你又不是做菜的，找你有什么用？”

　　“我不管你們那廚子有沒有空，今天沒有見到他，我是不會走的！”

　　掌柜對這種情形早已司空見慣，不說每日，隔三岔五就會有一些客人，找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借口想要見廚子。

　　他們的目的，不過就是想借著這菜香閣好客與好脾氣訛一筆。

　　可眼前這夫人的行頭，也不像是那缺那幾個銀兩的人啊。

　　“怎么？是瞧不起人嗎？你們這的廚子都這么心高氣傲的？”

　　“我就不信了，你們那后面難道就一個廚子？怎么還脫不開身？“

　　說著，她的怒氣越升越高。

　　掌柜多年的經驗，養得了一身好脾氣，恭維的笑道：“夫人，您......這可是為難小人了。”

　　若一直不應，說不定這夫人還真會一直在這里賴著不走。

　　“若夫人不嫌棄，往后的一月里，夫人來此處，都給夫人免單可好？”

　　這個夠誘人了吧。

　　這菜香閣的雖說平民百姓，皇親貴族都在接待。不過點的菜可是大相徑庭，囊內緊些的，點的都是些價格稍低的。

　　既然都說免單了，那做的可是賠本買賣。

　　這個夫人看起來不好惹，萬一踩了狗屎運真碰上個身份尊貴的，這菜香閣的牌子可就不保了。

　　韓子柔不為所動，冷哼一聲，斜眼睨著他說道：“掌柜，你看我像確那點錢的人嗎？”

　　“這個......當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我既不是為了錢，便是為了公道而來。”

　　她嫌惡的看了一眼桌上的狼藉，“我和丫鬟都吃得快見底了，才發現有蟲，可把我倆嚇得不輕。”

　　“若是吃出病來了，掌柜也是認為是幾個錢就能擺平的？”

　　掌柜看過不少找茬的，這次面對她的這番話，倒顯得還有些慌張。

　　“那......敢問夫人，是哪道菜？”

　　韓子柔想了想，厲聲道：“這菜都成這樣了，方才嚇得也快丟了魂兒，怎得還記得？”

　　“你只需叫一個廚子就行了。想必掌柜也是個聰明人，隨意就叫人來的話，可就是沒誠意了。”

　　“不然......別怪我到時候不買賬！”

　　掌柜內心咂舌，真是難纏極了。處理這些事次數多了，不知道頭發要白掉多少。

　　心里那樣想，面上還是笑嘻嘻的應下，說：“請夫人稍等，小人這就去喚。”

　　待他走后，韓子柔終于是松了口氣，看著還跪在地上的綠琳，“起來吧。”

　　“我剛才演得可還真？”

　　綠琳心中有些苗頭，毫不意外，回答道：“奴婢是真的嚇著了。”

　　韓子柔笑了笑，用桌邊的帕子將面前的菜渣擦了擦，為自己倒了杯水。

　　“你可否能猜出來我想做什么？”

　　綠琳看了一眼喝水的韓夫人，想了想，說道：“奴婢猜測，夫人的目的便是讓主廚親自過來。”

　　“可其他的，奴婢不甚了解。”

　　“嗯。”韓子柔將杯子放下，“若不亦這種方式，怕是很難見到他。”

　　這個時候正是人滿為患的時候，韓子柔也不著急，就靜靜的在房里等著。

　　過了大概一個多時辰，她的眼皮都變得有些沉重，百無聊賴的干坐著，人沒等來，倒是把瞌睡等來了。

　　門終于開了，韓子柔一下來了精神，與綠琳齊齊望向門口。

　　見到來人，心中不免歡喜。

　　是了，就是那日見到的那位。

　　“在下張響，見過夫人。”

　　看起來身體魁梧，是個掌勺的粗人，不過禮數倒是毫不含糊。

　　她也起身，沖他行禮，說道：“可算是把大廚等來了，坐吧。”

　　他憨厚的聲音響起，“聽掌柜說，夫人在菜中吃到蟲子。是本店疏忽了，在下在此誠摯的跟夫人說聲抱歉。”

　　他沒有落座，腰彎的更深了。

　　聽說他是個不愿拉幫結派，攀附權貴的人，是個老實的。

　　她也不勉強，他不坐，她就陪他站著。

　　“張大廚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對我說聲抱歉，我不甚感激。”

　　“不過今日是我特意冒犯了，來此也不是為了找茬的，大廚不必這么緊張。”

　　張響慢慢直起身來，圓潤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夫人的意思，張某不是很明白。”

　　韓子柔輕笑一聲，左右踱步著。

　　說道：“我來這菜香閣好些時日了，你們的菜品我也盡數吃了一遍。”

　　“味道當之無愧這金字招牌。”她一個轉身看著張響。

　　接著理了理寬袖，雙手慢慢抬起，攏袖朝張響彎腰。

　　說得鏗鏘有力，道：“我想學大廚的手藝。”

　　“早有耳聞，您的手藝一流，來此多次，就是想來此碰碰運氣，看看能否碰上大廚。”

　　“實不相瞞，子柔誠心想做您的徒弟。”

　　張響隔了好一會兒也不說話，韓子柔也不敢將頭抬起。

　　“夫人免了吧。”

　　“想必夫人也聽說過我張某從不收徒，今日又何必專門來碰壁呢！”

　　她抬頭，堅定的看著張響的眼睛，說道：“難道您甘愿手藝就此消失于世嗎？如此為人稱贊的手藝，真的甘心后世字輩無福享受嗎？”

　　張響愣了一下，將眼神移向一邊，依舊是喜怒不言表的神色。

　　“夫人的話，張某都明白。不過，還望夫人不要為難張某。”

　　“我只是一個小廚子，有些拙劣的手藝。是夫人謬贊了，還望夫人不要為難張某。”

　　他拱手，不在意她會有什么看法，冷冷的說道：“在下雜事還未辦完，先不奉陪了，告辭。”

　　剛走到門口，韓子柔還想伸手攔他，他卻轉過身來，“不過，還是很感謝夫人對張某的認可，想求學的女子，您是第一個。“

　　韓子柔聽到這句話，伸到空中的手放了好久，才緩緩放下來，露出欣然一笑。

　　“夫人是想學手藝啊。”

　　“不過，那大廚拒絕了的話，明日還來么？”

　　韓子柔扭過頭，對著她笑道：“明日，我們不來了，去另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