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杰也不回城,就在江楓渡旁邊的客棧里住下,他身邊的小廝觀言見自家掌柜的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由也憂心忡忡起來。
這些年來顧元杰為顧氏做了多少,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眼下這關太難了。
這是荊州顧氏在面對一整座城的勛貴勢力。最重要的事,家主顧清棠已經多日未曾露面了。
以前家主顧清棠在的時候,還能將下面的這些人死死的壓住,可是如今顧清棠不見蹤影,就有人生出了一些小九九,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荊州顧氏要是度不過去,就只能拋棄這十幾年的基業,灰溜溜地回到會稽。
日上三竿的時候,顧瑯來找顧元杰。
見到顧元杰后,顧瑯也不寒暄,開門見山道:“元杰兄,照你的意思,已經全部安排下去了,接下來怎么辦?”
顧瑯能從一個賜姓的家奴站到現在這個位置上,自然是聰明絕頂的人。
江楓渡的船不可能就這樣白白的停在渡口內,顧元杰一定是還有話沒和自己說明白。或者是不想那么早就和自己說太明白。
所以他等了半天時間,才來問顧元杰。
顧元杰笑了笑,絲毫不掩飾自己清早的舉動就是為了試探顧瑯對江楓渡的掌控能力。
不過這個顧瑯這些年來掌管江楓渡,人事雜亂,也漸漸成磨礪了一只老狐貍。
剛才他一直在強調是聽他顧元杰的令,卻一直避開了顧紫葳這個名字。
這個客棧的確占了個好地方。
站在客棧二樓的房內,正好可以看到整個江楓渡。
顧元杰一直就站在這里,親眼盯著渡口內,見一上午都沒有出去一條船,才對顧瑯放下心來。
“觀言,你陪顧瑯去一趟東越國,到了地方以后,打開這封信,照里面說的做。”顧元杰從懷中取出來一封用印泥封好的信,遞到觀言的手中。
東越國在南江下游,乃是天下間第一富庶的國度。
從江楓渡坐船,順流而下的話,兩天時間就能抵達東越國的地界。
如今荊州城內局勢不明,顧紫葳畢竟太年輕。
顧元杰需要留下照顧這里的情況,脫不開身。
當年他最看好的人是顧瑯,眼下他最看好的人叫觀言。
觀言不止是他的最信任的親信,最重要的是觀言跟隨他多年,才能自是不用說的。
雖然年輕,但是卻被顧元杰給予厚望。
顧瑯面色有些難看,但是并沒有說什么。
然而,心中多少有些不悅。
他和眼前這個叫觀言的小廝的地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可是顧元杰卻當著他的面,對小廝觀言授予重要信件,卻補將這信件交給自己,明顯還是有些信不過自己。
當然,他也是明事里的人,自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和顧元杰大鬧起來。
又下了一場雨,天氣立刻就變得燥熱起來,前幾日顧紫葳穿的還穿著兩件厚厚的織錦衣裳,今日穿著一件薄紗素衣卻覺得熱得難受。
枯燥的顧府內,透不進來半點風。
幾棵名貴的香樟,因為容易藏匿刺客,被顧府的下人直接砍倒,劈開之后塞進了柴房。
顧紫葳去了一趟聶母謝氏處,卻看到了聶迅。
四目相對,半晌無話。
還是顧紫葳閑開口道:“你不是說要走嗎?為什么現在還在這里?”
聶迅無奈地笑了笑,道:“掛念著母親,走不遠。心中放不下,還是再回來看看。”
顧紫葳一拍他的肩膀,道:“做不了夫妻那就做朋友唄。正好我現在忙的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你先留下來幫我吧!”
聶迅知道這些天來荊州城內的老世家對顧氏發起了攻擊,但是他并不看好老世家的這一舉動。
鄭家現在也就是鄭格物這種廢物掌家,若是鄭家的那位連州刺史的話,是決計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的。
顧紫葳轉過身去,道:“你和我來。”
說完,就往院子外走,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聶迅跟在她的身后,默不作聲,他心中一直認為自己欠顧紫葳的,現在有機會償還,能還一點便是一點吧。自己的決定的確很自私,但他胸中有溝壑萬千,不可能輕易屈服于自己命運的。
小書房外,丫鬟蕓香緩緩將門掩好,自己則站在門外把門。
顧紫葳與聶迅對坐在書桌兩側,桌上的茶是新煮好的,茶碗上還冒著沸騰的熱氣。
顧紫葳將自己的計劃對聶迅和盤托出,聽的聶迅心驚膽顫,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和老世家們一起反對顧氏,不然絕對被眼前這個“兇名遠播”的紈绔女子玩廢。
他哪里知道顧紫葳兩世為人,在自己的經歷和對前人的總結之后,各種陰謀陽謀都爛熟于心,隨便施展幾個都能讓老世家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聶迅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倘若老世家開倉賣糧呢?荊州老世家雖然被顧氏壓了十幾年,但是畢竟底蘊深厚,就如我聶氏,雖然敗落,但是論財力,猶在你顧氏之上。只是平日間不露山水罷了。”
顧紫葳嘿嘿一笑,道:“老世家再富庶,可是他們常年盤踞在此,儼然就是地方一霸,根本不懂商戰。我本來只是想保護我顧家,可若是老世家敢開倉放糧,我就能讓鄭家門庭凋敝。”
“此話怎講?”聶迅搜腸刮肚,卻實在想不明白顧紫葳如何能做得到。雖然他信顧紫葳能做到,但是這件事牽涉太大,他還是想問清楚一些。
聶氏是當年荊州的第一豪門,后來漸漸敗落,可是他不想讓聶氏連帶著那些老世家一切被顧紫葳玩死。
卻聽顧紫葳道:“商人逐利,我每日提高糧價,外地的糧商聽聞后,必定會帶來大量的糧商,可是和豐年谷賤傷農一樣,商人們帶來糧食,荊州糧食供大于求,糧危自然迎刃而解。若是老世家敢開倉賣糧,必定不敢賣高價。”
頓了頓,抿了一口茶,清了下嗓子,顧紫葳又接著道:
“此時我只需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低價大量買進老世家的糧食。這樣的話,不光荊州糧危可解,還能通過漕運將一部分多余的糧食賣到其他州,你也知道我唐國雖然富庶,可是因為人口眾多,反倒最是缺少糧食,此事之后,轉賣我荊州的低價糧,還能倒賺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