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風言風語
唐糖是個活潑可愛的姑娘,可是只有一點,她的腿讓她抬不起頭。
因小兒麻痹癥而長短不一的腿,把唐糖從小到大壓得喘不過氣。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上了大學,周圍的同學還好,不會再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了。班上的同學經常幫她提下熱水瓶,打打飯,晾下衣服什么的,唐糖覺得有同學真好。
很快,新生晚會,唐糖也自信地穿了條白色的長裙,站到了表演的舞臺上,她唱了首《白樺林》,聲音婉轉動聽,像在娓娓道來一個讓人悲傷的故事。同學們從來不知道她的歌聲這么好聽,好聽到每個人都有點感動了。
臺下一個男生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得出來眼神里充滿了留戀。
這個男生叫于寧,和唐糖是一個高中的,其實從高中起于寧就一直暗暗關注唐糖,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現在,看到唐糖的自信,聽到她溫柔的聲音,于寧覺得自己無法自拔地徹底愛上了她,他決定要成為她生命中的那個人。
在寢室一眾男生的鼓勵下,于寧出現在了唐糖的生活里,幫她打水,幫她打飯,幫她占座位,變著花樣的送禮物,還特地去校外給唐糖訂了每天的酸奶,唐糖有點受寵若驚,從心里覺得甜蜜,從來沒有人這么關心愛護過自己,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遇到愛情,可是現在于寧就在她面前,這么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為你做了那么多事,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但唐糖知道自己不配。
她開始狠心地拒絕于寧的一切關心愛護,堅持著自己打水、打飯,于寧送的禮物也讓同學還給他。
于寧看著面前被退回來的禮物,他明白唐糖的顧慮,也知道她的想法,但是他不能放棄,因為這個女孩,其實他已經默默地愛了3年了。
于寧現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唐糖的樣子,她努力地讓自己看上去正常地走路,額角的細汗一點點地滴落下來,此時有幾個男生戲謔地圍著她,有嘲笑,有譏諷,但唐糖沒有因此而傷心難過,她只是瞪著她的眼睛,用看上去很兇猛的表情盯著這些人,然后用特別陰沉的聲音說,“我不止是瘸的,我這里也不好喲”邊說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不保證會不會做出什么事情,你們應該知道瘋子就是傷了人也不會被抓的……”唐糖的臉上表情冷漠,幾個男生有點害怕地走開了,她轉臉笑得沒心沒肺。
于寧看著這樣一個特別的女孩,他心疼她,或許就是這一刻他就已經愛上她了。
現在唐糖不要他,她不想連累他。于寧約著朋友出去談心,他把自己灌醉了,那晚剛回寢室,于寧就像發瘋了般跑了出去,他徑直來到女生寢室,找了個女生幫他叫下唐糖。
唐糖慢慢下樓,剛到門口一看是他,就準備轉身上樓,于寧沖上去,一把拉住了唐糖的手臂,眼神濃烈地望著她,唐糖感覺出來他喝酒了,她覺得自己心里一陣緊張,她知道她要說什么。
于寧盯了她很久,“我喜歡了你3年,你就真的不能接受我嗎?”
唐糖一直以為于寧只是最近一時興起,這樣的感情不會持久,但是聽到他這句話,她有些動搖了,3年,眼前的男生說他喜歡了自己3年,為什么自己沒有感覺呢,她好像又有點印象,眼前的這個男生有點熟悉,她記得自己有時去食堂打飯,站她身后的好像有他,她記得自己去教室上自習,在走廊上也老是看到他,她記得自己周末回家,好像在路上也經常遇到他。
原來,他已經在自己身邊那么久了,唐糖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她輕輕地伸手握住了于寧的手。
從那晚開始,學校里常常會看到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攙扶著一個女生,女生嬌小地依偎在男生的懷里,甜蜜得讓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很快,同學們都知道了唐糖和于寧在一起了,大家都覺得他們不容易,都為著他們開心。
這樣的甜蜜生活持續了一年多,快大三的時候,不知道怎么的,學校里很多人都在傳于寧是為了唐糖他們家的錢才和這個瘸子在一起的,而且和唐糖在一起的時候還和其他女生也有瓜葛。
于寧怕這樣的聲音傳到唐糖的耳朵里,所以特地跟唐糖解釋了一下,他之前根本不知道唐糖他們家的情況,和其他女生接觸也只是因為學校搞活動什么的,絕對沒有跟其他女生有什么關系。
唐糖雖然面上看著平靜,可是于寧知道她已經相信了那些謠言,他有些生氣,為什么她就不能相信自己呢!
大三下學期開學,于寧很早就到了學校,本來他想去家里接唐糖,但是唐糖說父母會送她,讓他直接去學校等她,這一等就是一整天沒見到人。
不知道為什么,于寧有些擔心,隱約覺得有事兒。
第二天,還是沒有見到唐糖,他直接找了班主任,老師告訴他,“唐糖上學期期末就已經辦完了手續,好像說這學期要去美國了……”老師知道他們的關系,有點詫異地看著他,“她沒告訴你嗎?”
于寧沒有回答,默默地走出了辦公室。
一聲不吭地走掉,是因為怕他會連累自己,還是覺得他真的是為了錢才和她在一起的?于寧只覺得一陣陣心疼,他那么愛她,以為自己會成為她生命里的那個男人,原來卻是個過客。
那段時間,于寧頹廢到什么都不想做,整天窩在網吧打游戲,好不容易混畢業,在父母的安排下進了個國企,老實巴交地做著天天重復的工作。
很快,家里人安排了相親,一個溫柔如水的女孩,于寧沒有一絲意見地和她結婚了。婚后,平靜如水的生活也讓兩人過得閑適安逸。
畢業10年同學聚會,大家談笑風生,快結束的時候,有個女同學叫住了于寧,“于寧,我其實有件事一直都想跟你說,是關于唐糖的。”
于寧看著這個女生,他記得好像和唐糖是一個寢室的,“你說吧……”
女同學有點欲言又止,終于低聲說,“其實,當時在學校里傳你和其他女生有關系,說你為了錢和唐糖好這些事,都是唐糖自己傳出去的,她當時已經在辦出國了,她父母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好像說她去美國可以再做手術,做了以后腿的問題就會基本上修復了,沒有問題的。后來我看她發的一些照片,她在那邊應該很好,聽說現在是一家公司的人事經理了。”
其實這么多年,于寧的心里已經沒有多少波瀾了,他只是淡淡笑了笑,“已經都過去了,我都快忘了這個人了。”說完轉身離開了。
女同學望著他的背影,再想說什么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于寧回家后,看著躺在沙發上睡著的妻子,他走過去,撫摸著她的臉,那一刻,他腦中突然閃過了那個女孩,正表情兇猛地盯著他,他渾身一震,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她了,原來只是沉入了心里。
于寧苦笑了下,輕輕拍醒妻子,扶她回房。
夜晚,窗戶旁坐著一個女人,她的眼中有著點點星光,她想起自己很多年前終于可以正常走路,終于不會有人用異樣眼光看自己了,她高興地第一時間買了回國的機票,她要去見他,她要告訴他自己還愛著他。
可是,緣分和機遇一樣,一瞬即逝,她在他家樓下等了好久好久,卻看到他牽著一個溫柔的女孩一起回來了,女孩一口一個“老公”,聽得她心驚,原來她已經錯過了。
既不回頭,何必不忘;
既然無緣,何必誓言;
昔日種種,似水無痕;
今夕何夕,君已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