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拐走了一個小白蛇，吳憂卻感覺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說實話，沒事兒去西王母那里喝茶容易太被同化。

　　把這蠻荒靈獸送到龍虎山對它來說，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本來它應該再在這平塘江待上十年的。

　　“走吧，去王爺府上坐坐。”吳憂平躺在水面上，四肢攤開，小紅卻化作一頭小巧火雀站在吳憂手臂之上。

　　分魂之后，仿佛游戲才剛剛開始。不知是龍虎山趙鸞還是某位真人的手筆，坊間開始廣泛流傳武當山吳憂犧牲自己，穩定鐘秀山山水氣運的故事。

　　那說書人在茶樓，酒桌說得懇切，在座之人無不聲淚俱下。

　　吳憂倒不氣也不惱，分魂之后，似乎那部分真正暴戾的氣機也被分走，吳憂真正回到了無境之人該有的心境，面對這種不痛不癢的“詆毀”，難以再起波瀾。

　　當然仇還是要報的，只是早晚都無所謂。

　　現在他化名吳囿，借的是三百年前大周國師的名字。既然是謀士，那就要有些謀士的樣子，他脫下了道袍，換上了儒衫，施施然君子氣派。

　　也難怪莫平認不出來，即便是李福站在他身前，感受不到那股玄之又玄的大道氣機，他也認不出來。

　　做謀士，寧州寧靜王李守真是他的第一目標。

　　作為天子當下“最親”的兄弟，李守真坐擁天下最富饒的寧，襄兩州之地，廟堂之內曾有人戲言李守真是躺在谷堆上睡覺的親王，一點不假。

　　安平二州周圍早已被肅清，李乾最多算是安平二州的土皇帝，離開了安平二州，那呈圍合之勢的郡縣州府，能一口口咬下這頭猛虎身上的精肉。

　　所以吳憂只能跑遠點，跑到寧州來。

　　而且據安恬郡主所說，李守真與李乾私交甚篤，吳憂也是思慮再三，才決定下來。

　　寧州境內并無大岳，多丘陵地形，蜿蜒起伏，低矮的山壩各處層層的郡縣。一條平塘江橫穿整個寧州，從西往東急流而下，然后在襄州分流，形成元，沽，泯，淺四條小江。

　　吳憂躺在平塘江里，順著江水蜿蜒而下，行至正午，便到了襄州地界。

　　今日，襄州寧州交界之地，亦是分外熱鬧。在這元江口岸，三五讀書人結隊而行，共赴盛宴。

　　此盛宴名為“寧靜集”。

　　每至月中，襄州大儒王以任便會提前召集兩州讀書人，前來此地，共讀經典。

　　大儒王以任早有書院功名在身，奉天四座書院，王以任曾任蘆溪書院首座。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三年前突然離開了蘆溪，孤身回到奉天故土開院講課，幾乎是廣收門徒，來者不拒。

　　書院也因地得名，世人稱之為元江書院。

　　開院之時，有人曾當面說他要學那儒圣，收取三千門徒，重走圣人道路。他也只是微笑，不點頭，也不搖頭。

　　天下學問，光靠那幾家書院怎么能學得盡？

　　今日，他便繼續在元江書院門前大擺宴席，以流水席，款待三千讀書人。

　　“我沒什么大本事，就讀書還湊合。”早已過古稀之年的王以任依舊滿頭黑發，端起酒杯站起身來，聲音洪亮，“寧靜集開了三年，我的第一批學生也已經收取了徒孫。都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這是說了很多沒用的廢話，也沒把你們趕跑。我不怕你們學走我的經義知識，因為我不是農民，它們也不是我辛苦栽種的桃子和李子。”

　　日中，集會便準時開始，即便還有人在路上，王以任也會看著日冕，心里掐著時間，發表講話。

　　雷打不動的開場白，已經講了三年。

　　“你們愿意來寧靜集，多半是因為我的聲譽，實際上大可不必。治國為家也好，育人致行也好，我們離不開潛心向學的心。你這顆心不是向我，不是向你，也不是向著至圣先師。而是向著你自己，向著你所信賴的百姓。

　　只有懷揣著這顆心，你們才能學好書本上的知識，真正運用到你們的生活中，才能真正實現育人，育德的理想。”

　　“去年，我記得姚狄就坐在我身邊，今年是程煜。不管是誰，我相信每年都會有新的讀書人加入到寧靜集中來。我一直相信，寧靜集不是所謂一個拉幫結派，互相吹捧的地方。寧靜集是一個大家自由討論家國理想的地方，一個碰撞治國政策理念的地方，一個每個人都能平等交流的地方。”

　　“我看到今天有很多人因為沒有官身，沒有功名不敢落座，其實大可不必，寧靜集向來都是先來后到，你端起碗吃飯，在這里沒有高低的差別。雖然聞道沒有先后，吃飯還是有先后的，先來的千萬別餓了肚子。

　　不過我還是堅持把人數限制在三千人，超過三千不能落座了。你們可以旁聽，但是我不再接待。一是我本身財力有限，一年一屆，我只能招待三千人。二是，我希望這三千人代表著寧州最中堅的讀書力量。”

　　“當然，最后我還要說。我知道這里有很多來自奉天帝都，或者是王爺府上的諜子，你們可以繼續留在這里，甚至把我在這次會上的話都記錄下來，把我們集會這些讀書人說的話都記錄下來，把所有人的話都記錄下來。

　　但是我希望你們是客觀的，是公正的，是忠實于自己的內心的。不要因為某些書院之人對我的抨擊就動搖了自己的內心。我相信你們，希望你們也相信我。”

　　“好，我的廢話就說這么多了。大家開始吃飯吧，吃飽了有力氣之后才有力氣論道。”

　　吳憂高坐在一處院墻之上，身邊就是個奉天的諜子，那諜子亦是一動不動，似乎沒有根本發現吳憂。

　　“有意思啊，這王以任這么敢說。小紅，你說借他的力量，有沒有可能直入王爺府？”吳憂以心聲傳音，小紅化身的那只火紅小雀呆呆站在他的肩上，“小紅啊，你覺得呢？”

　　“王以任是個修道苗子，你要不要考慮。”小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但還是動用了本命神通，窺見了王以任身上的修道天賦。

　　“下去吧，看一看。”

　　現在吳憂離真正“無境”，只差兩步。但是這兩步，好像還需要走很久。

　　那奉天花名為“缺風”的“鷹院”諜子嚇得渾身顫抖，差點神魂不穩，跌落下來。

　　臥槽，大白天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