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風不情不愿的走過來,臉頰卻是一寸一寸的紅。
“姐……姐姐。”
說起來,司清風和司清瀾還是親姐弟,都是亡故前夫人的孩子。
不過待遇看起來倒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其中,要說司清風被養成紈绔,沒有大夫人的手筆,估計也沒幾個人信。
“嗯,乖。”
司清瀾伸手,學著齊云庭的樣子揉了揉自家弟弟的腦袋。
手感不錯,難怪齊云庭……哼,不說了。
一旁齊瑜忍不住的嘲笑自己兄弟。
果然還是個小屁孩。
在齊瑜的強忍著還漏了一些出來的笑聲中,司清風霎時回過神來,俊臉爆紅,像是只熟透的紅蝦。
隨即惱羞成怒的跑開了。
齊瑜又自己呆在原地笑了會兒,抬頭卻發現表哥已經不見了,便迅速跑上去跟上。
在人前,齊瑜還有一個標簽。
三皇子的小跟班。
都成習慣了呢,表哥那么優秀,自己也會變得優秀吧。
……
堂中。
齊老爺子不愧是戎馬半生的人物,哪怕年近花甲,卻也不見絲毫疲態。依舊精神奕奕,板著臉時還是很有威懾力。
之前,能扛得住壓力,從容不迫與齊老爺子交談的,只有他從小到大教導武術的齊云庭。
現在,卻又意外的多了個司清瀾。
齊老爺子很是意外。
看著小姑娘的眼神,審視之外,多了幾分慈愛。
不過……
“齊瑜,先帶這小姑娘去逛一逛蘭亭水榭,我有幾句話給你表哥說。”
“好。”
齊瑜愣了愣,身體本能的反應過來,朝司清瀾微微頷首,便領著她出去了。
屋內只有齊老爺子,和齊云庭。
“云庭,你可知……我要同你說些什么?”
齊老爺子緩緩坐下來,一雙有些混濁,但仍如鷹隼一樣銳利的眸子,直直看著他。
“自然是我的婚事。”
“哼!”齊老爺子沒好氣的道:“你既然知道,就應該明白,你這件事做的實在不厚道。”
“退婚是司家提出的。”
齊云庭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恰好被齊老爺子捕捉到。
氣的老人抄起茶杯就摔在男人腳邊。
“你……你還理直氣壯了?!”
“宣平侯一家走之前,怎么跟你交代的,你都忘了?”
“讓你好好照顧蔻丫頭,你就是這么照顧的?!”
“是!退婚是蔻丫頭提出來的,這沒錯。”
“但你跟司清瀾這是怎么回事?這才幾天,就跟著人家姑娘出雙入對的,你把蔻丫頭的名聲往哪兒擱?!”
“人家宣平侯一家,在前線戰場死里求生的,你卻在這京城里享樂,還欺負人家的寶貝女兒!”
“你!簡直!”
“你讓我這把老骨頭,怎么給宣平一家交代?!”
齊老爺子氣的不輕,臉色黑紅,猛烈的咳嗽起來。
齊云庭垂眸,片刻猛地跪下。
“這件事,是我的錯。”
“滾!”
齊云庭眸光閃了閃,緩緩起身,道:“云庭告退。”
“改日再來登門拜訪。”
“慢著。”
齊老爺子輕咳了兩聲,整個人仿佛老了一大截。
“你們小輩的事情,我不想插手,也管不著。”
“你既然負了一個蔻丫頭,就不要再傷了另一個。”
“司姑娘名聲向來不好,你這么高調,就是給她立靶子。”
齊云庭朝老爺子行禮,勾唇笑道:“我會保護好她。”
“你……滾!”
“云庭告退。”
半晌,老人緩緩起身,負手而立,看著書桌一側,還沒來得及收好的圖紙。
北狄邊防圖。
誰又能想到,這東西是一個剛及笈的小姑娘送過來的呢。
碎石關大捷,小姑娘功不可沒。若不是借他的名義送去了這張邊防圖,大雍的邊關守不守得住,還是個未知數。
可惜了……
嗯,不對,不可惜!
那小姑娘可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與自家小孫子也年紀相仿,不如便宜了自家……
嘿嘿,突然覺得有京城那些壞名聲也不錯,反正他家孫兒名聲更臭,只是不知道,蔻丫頭會不會嫌棄自家孫子……
嘖,要好好管教管教了。
……
遠在寒武寺的司蔻,忙著吃齋念佛,可沒功夫想這些東西。
這兩天明里暗里來打探的人一波又一波。素衣給的藥不多了,若是再不抓緊去別莊靜養,這副身子怕是撐不住了。
“長亭,錦紋到哪兒了?”
剛送走了兵部尚書家的夫人,司蔻嘆了口氣,賭氣似的狠狠撲在床上,卷著被子滾了滾。
“回主子,城郊。”
“嗯……太好了,我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這些和尚一天天的念的我頭疼。”
司蔻無語的單手支著下巴,難得的,女兒家的嬌態,不遠處的長亭瞳孔一縮,隨即默默的凝神,聽著院外的誦經聲。
男人不禁在心底自嘲,把一個滿手鮮血的刺客,逼得靜聽佛音,真是……狼狽。
“誒,聽說寒武寺后山有一片桃林?”
“是的,主子。”
“那咱們去看看。”
“咱們?”
司蔻興致勃勃,也沒注意到長亭的異樣:“是啊,這后山游人稀少,你也不用藏著。”
“今天呢,你就是我的侍衛,不是暗衛,就要堂堂正正的跟在我身邊。”
“……是。”
長亭盡力掩飾心中的激動興奮,緩緩道。
司蔻住的地方離后山不遠,走幾步就到了。當然,她這副破敗身子,走幾步就要歇著喘一喘,導致一柱香就能到的地方,足足走了一盞茶的時間。
最終還是到了桃花林。
這一次來的早了些,一眼看過去盡是小巧的深紅色花苞,偶爾看到幾個綻放著粉嫩花瓣。
不由得有些掃興。
“我們去那個亭子里坐坐吧,好累啊。”
司蔻說著,回頭朝長亭笑了笑,便不顧筋脈疼痛,邁著小碎步奔過去。
長亭:“……”
怎么辦,心跳的好快。
跟她發間的搖晃的珠花似的。
可惜……他愛上的人是主子。
他可以永遠待在她身后半步保護她,卻不能與她并肩。
不是因為什么可笑的身份鴻溝,僅僅只是……不合適。
主子未來伴侶能給她的,他給不起。那個人能牽她,抱她,吻她,甚至……擁有她,能毫不猶豫保護她,也能向她撒嬌示弱。
而他,長亭。
連名字都是她給的。
學會的,能做的,會做的,只有默默站在她身后,保護她而已。
按照某種規矩上來說,現在與她一起逛后山,是逾越。
“杵那干嘛,過來歇歇啊?”
司蔻坐在亭子里,依舊朝他笑著。
長亭垂頭向前走去,他覺得這就很滿足了,他很容易滿足的,甚至……并不奢求時間停留在這一刻,盡管很美。
但這絕不是她想要的。
他不知道主子要做什么,但絕對不是像個閨閣小姐,對著桃花閑彈琴。
半晌。
亭子外緩緩出現一個人影。
紫色衣袍,玉狐面具,墨黑紙傘。
“不知小姐在此,可否叨擾?”
男人緩緩開口,聲音如清脆碰撞的白玉珠子。
“不可。”
司蔻懶懶的趴在石桌上,雙臂交疊,眸子也不愿意睜開。長亭抱著劍站在一邊,聽見司蔻的拒絕,便剎那出鞘,抵著男人脖子。
“樓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下可是帶了清茶前來呢。”
司蔻緩緩睜眼,目光落在男人手中的茶壺上,勾唇輕笑,道:“原來是你啊。”
“坐。”
男人挑眉看著長亭,后者面無表情的收劍。
“你倒是半點不客氣。”
許是前世有什么矛盾,司蔻第一眼見他,就不怎么順眼,于是就出現了……句句都是刺。
“在下不知道何處得罪了小姐?”
看不清男人的神色,但語氣里暗含幾分委屈。
“哦?好說,姓名,容貌,身份。”
司蔻十指交叉,支著腦袋,微微歪頭看著男人。
對方似乎是沒想到她這么直白,緩緩笑了笑。
“在下裴渡生,至于身份嘛……小姐早晚會知道,容貌,呵,看了在下的臉,可是要負責的。”
“哦?負責?”
司蔻坐直身子,一下一下的撥弄著自己的指甲,道:“你又不是那花樓里的頭牌,怎么,看一眼就要以身相許?”
“那你豈不是……”
司蔻輕笑著掃了掃男人全身,卻沒想那人絲毫沒有生氣,反倒湊近了幾分,笑得十分蕩漾。
“小姐何必如此埋汰在下呢?放心,在下干凈著呢。”
“……”
司蔻在心里罵了他一句現代臟話,分分鐘想送他一套祖安集錦。
“長亭,咱們走。”
司蔻起身邁步,一氣呵成。
而裴渡生卻也沒攔著,只是靜靜的喝著茶。
用的還是那個玉壺。
“碎石關近來定要發生點什么,你……怕是阻止不了。”
“你說什么?”
司蔻猛地停步,轉過身來卻發現亭中空無一人。
“長亭,聯系葉息。”
……
“主子,今日……”
裴渡生斜睨了暗十三一眼,后者連忙閉嘴,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你懂什么?腦子里只有打打殺殺的東西。”
男人折了枝含苞待放的桃花,輕輕嗅了嗅。
暗十三:“……”
“知道那姑娘是誰嗎?”
聽起來不像是要讓他暗十三回答的樣子。
“摘星樓主,宣平侯嫡女,清平縣主……大雍三皇子前未婚妻。”
“能守住碎石關的姑娘,不簡單呢。”
“……所以?”
憑著對主子多年的了解,暗十三小心翼翼的開口。
“所以……我對她有興趣,說不定還會追求她。”
“啊?!”
暗十三連忙跪地,道:“主子,可……南昭那邊……”
“……”
得,又是這死亡凝視。
暗十三默默退了回去,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