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天,縱使接連下了幾場大雨,卻也澆不滅這夏天獨有的暑熱。
為了照顧皇后娘娘的鳳體,燕寒不得不重新調整路線,龐大的車隊將行路的速度放慢了下來。
終于在第二十一天,滿朝鑾駕到達了汐城。到達汐城后,溫度瞬間降了下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了不屬于這個季節的清涼。
汐城當年也盛極一時,只因出了本朝第一位皇后。太祖皇帝在汐城修繕了觀海閣,每逢悶熱的夏天便帶著后宮嬪妃們來避暑,汐城一時間成為第二大都。
當年門庭若市,比肩接踵的繁華與現在的汐城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皇帝難以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在他面前的,宛如一座死城。
殘垣斷壁、雜草叢生都不足以形容它的荒涼。
“皇上?”燕寒駕馬到皇帝所在的鑾駕旁,靜候著命令。
“上觀海閣。”
“是。”燕寒回到到隊首,“起駕!”滿朝鑾駕朝著山上行進。
觀海閣位于汐城最高處的懸崖上,任洪水再高也漫不過去。觀海閣頂層外有一處祭臺,這祭臺的邊緣下就是無邊無際波濤洶涌的大海。祭臺當初是太祖皇帝為了感恩汐城有別于夏季的涼爽所修建的,祭祀的都是些牛羊,直到現在祭臺上的花紋還有干涸的血跡。
晃動的馬車突然停下,蘇艾兒坐起了身,半倚在榻子上。簾子遮擋住了她半邊的臉頰,看上去竟然比之前還要蒼白。
“靜蓉。”
“娘娘?”聽到皇后娘娘的傳喚,靜蓉連忙放下手中正在熬煮的湯藥,趕到她身邊。
“可是到了?”
“是,娘娘。”
“終于到了啊,給本宮梳妝。”靜蓉攙扶起她坐到了妝臺前的木凳上。
蘇艾兒平靜的看著鏡子里的女人的病態,心里甚是滿意。
“奴婢給娘娘多抹些唇脂吧,看上去氣色可以好一點。”
“不必,盤個發便可。”
“可是娘娘......”
“還要本宮重復第二遍?!咳咳....咳咳咳......”蘇艾兒情緒稍微一激動就開始止不住的咳嗽,這幅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的模樣嚇壞了靜蓉。
“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好!奴婢該死!娘娘別激動!”靜蓉慌張的把手撫在蘇艾兒的背上,幫她順著氣。
“呼......盤發吧。”
這次靜蓉不再說話,十指利落的穿梭在蘇艾兒的發絲中綰著發髻。不過片刻,蘇艾兒又恢復了以往端莊的皇后模樣。
“皇后娘娘稍坐一會,奴婢先下去看看她們收拾好屋子沒有。”
“嗯。”
靜蓉下了車,沒走幾步就到了皇帝異常森嚴的鑾駕外。
“公公,皇后娘娘問何時能入閣?”
“等著吧,皇上在里面處理政務,可沒時間管這些雜事。”這公公是個不好相與的,從前就和靜蓉有矛盾,眼下靜蓉找了上來,他更是每沒一口好氣兒,白眼兒一翻氣都從鼻孔里出。
“皇后娘娘鳳體欠安,若是耽誤了好好養病你擔待的起么!”
“喲,靜蓉姑娘別把這么大的屎盆子往奴才身上扣!這可賴不著奴才,奴才也是聽著皇上的命令在這守著,不讓任何人打擾。”
皇帝正在和隨行的大臣商議軍務,聽到車廂外的動靜后揮手示意他消音。
“誰?”皇帝不悅的蹙起眉頭。
“奴婢靜蓉拜見皇上,皇后娘娘差奴婢來問問,屋子可備好了?”
“去回皇后,讓她先上去吧,朕晚些時候再去看她。”
“是。”
靜蓉走之前不忘狠狠的剜那個該死的太監幾眼,要不是不想因為這些雜事給皇后娘娘添堵,她早就稟了娘娘讓皇后娘娘處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太監。
戌時。
山上茂密的樹林的葉子被大風刮的婆娑作響,聲音十分瘆人。
晚間汐城的溫度比白天還要低上許多,已經感受不到一絲來自夏季的熱氣。
樓閣的屋子中,蘇艾兒仔細的剪著燭芯,靜蓉在一旁立著。
片刻,蘇艾兒放下了手中的剪刀,轉頭說道:“靜蓉,去告訴皇上本宮身子無礙,先歇下了,讓他明日再來吧。”
“是,那奴婢先服侍您就寢?”
“不用,你去吧。”蘇艾兒的聲音并無異常,靜蓉剛想說什么就想起白天蘇艾兒咳的停不下來的模樣,連忙止住要說出口的話,行了禮轉身便出去了。
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等她給皇上傳完話后回來的時候,竟然發現床榻上空無一人!
靜蓉著急的扯過守門的婢女,“皇后娘娘呢?!”
守門的婢女嚇的瑟瑟發抖,顫著聲音說:“皇...皇...皇后娘娘說要去...去吹吹海風,不讓人跟著......”
“皇后娘娘的身子現在怎么能吹海風!娘娘披披風了嗎?”
“沒...沒有......”婢女的眼眶里盈著淚水,只要靜蓉再吼她一句她肯定會哭出來了。
靜蓉可沒心思管她,瞪了她一眼就沖進屋子里拿著披風往閣樓頂上跑。
觀海閣只有那一處能吹到海風了。
月黑風高,天色暗到靜蓉上了祭臺卻并沒有看到人影。
寂靜的夜里,洶涌的波濤狠狠拍打著懸崖上的巖石,聲音無比清晰。
靜蓉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祭臺中央,這才看到祭臺邊緣處坐著的蘇艾兒。
蘇艾兒纖細到好像一陣風吹來,她就會被吹下去,掉入到這崖下的深海里,萬劫不復。
“皇后娘娘?”靜蓉小心翼翼的喚著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她。
蘇艾兒像是沒聽見靜蓉的聲音,一動不動的盯著腳下的峭壁。
等到靜蓉走近,接著微亮的月光,她看見了蘇艾兒幾近瘋狂的目光,臉上猙獰的表情將她嚇的跌坐在地。
靜蓉鬧出的聲響太大,蘇艾兒慢慢回過神來。
“靜蓉?”
“娘...娘娘......”
或許是這夜色太過陰暗恐怖,靜蓉腿軟的站不起來。
“回去吧。”蘇艾兒將腿從崖壁上收了回來,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往回走。
靜蓉雙手伏地,早就忘了手里還拿著蘇艾兒的披風,摸著祭臺上的花紋攀爬了幾步后才勉強站起來跟上蘇艾兒,雙腿卻一直打著顫兒。
不知道為什么,自從皇后娘娘病了之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種改變,讓靜蓉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