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然站在公安局刑偵技術實驗樓的外面,他在等的這個人,正是昨天他們跑遍Q市各大西餐廳、五星級酒店找到的案發當天和死者陸小貝共進晚餐的那個男人。韓偉,男,32歲,海歸,目前獨立經營一個全國連鎖酒店品牌,屬于典型博學多金的優質青年。在案發當晚他去了B市,直到昨天公安局聯系他,通知他回Q市前,他一直在B市。
今天早上的時候,井然和平易電話通了電話,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和他聯系,他都是一種剛剛睡醒的狀態,并且那個人對于吵他起床的人總會給予極為不滿的反饋。
井然和他說了昨天查詢的情況,并且告訴他,他們已經找到了與死者共進晚餐的人,出乎意料他對此并沒有多大感觸,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好。”
井然變得不爽起來:“好什么啊。”
“正好讓他知道陸小貝的事情啊,你不是說死者的父母都在農村,而且病臥在床嗎?現在無人接管她的身后事嗎?”
“啥意思呀?”井然更毛了,“你是說讓他回來處理死者身后事?”
“如果陸子貝沒有所托非人的話,他應該會這樣。”
“你的意思是說他沒有嫌疑了?”井然在面對他這個老同學的時候,算是徹底沒脾氣了。
“案子沒破,所有和案情相關人員都有可能是嫌疑對象,所以,今天就是你證明他有無嫌疑的時間了。”平易在電話那頭斷斷續續的說道,大致好像是在一邊起床一邊跟他講話。
井然聽的頭大:“你這不是在浪費時間嗎?”
“怎么是浪費時間?井然同志,在求證和調查的路上,永遠不要因為麻煩而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你這個隊長怎么當的?哪有浪費時間這一說,只有抓緊時間,懂嗎?你快去吧,我還要去拉屎。”
面對對方毫無同理心的教導,井然很想暴吼他一句:你他媽是不是睡飽了?老子可是一晚上沒合眼吶!但是,這一些話也只限于在嗓子眼里轉了一圈又咽回了肚子里,低頭想想,畢竟人家只是配合他工作而已。
他泄了一口氣:“平老師,受教了,不做領導實在太可惜。您什么時候過來?”
“去哪兒?”他一邊趿拉這拖鞋一邊回道,“我不去你那兒,有事電話聯系吧。”
“……”
又聽他接著說:“我要去監督一下另一個地方,可能會有新的發現,保不準今天還會有結果呢。”
“結果,真假的?”井然穿著警服,一高興不自覺的原地蹦噠了一下,絲毫沒有注意個人形象和影響。
平易下了床直奔廚房,他現在急需一杯咖啡,用來緩解剛被吵醒的戾氣。他剛準備投擲膠囊的手突然在半空停頓住,面前的咖啡機上貼著一張便簽紙,上面龍飛鳳舞的兩行內容是:平老師,您列出來的思路我看到了,馬上去執行。下面是我的手機號碼,方便你隨時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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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主任積極配合的狀態讓江海大學這起案件在校園內的取證和調查工作變得非常順暢。吳上看著提供過來的信息,指著其中的三個人道:“這三個同學是什么情況?”
系主任扶住眼鏡框,湊近看了一下道:“這一個是今年剛入校的新生,另外兩個已經進入大四階段,平時忙于校外的面試和自主創業,在校時間有限。我也分別問過了,他們并不認識陸子貝同學,更別說有什么聯系了。”
“這是所有在校的學生名單嗎?”
“沒錯,都在這里了。”系主任猶豫了一下問道,“吳警官,你剛才指出的這些同學和這起案件有什么關系嗎?”
吳上沒有回答他,突然抬起頭:“那么老師呢?”
“老師?”系主任一下子愣住了,反應了半天,問道:“警察同志,你是懷疑……”
“現在是調查階段,一切沒有定論。”吳上看著系主任笑笑,“不過,可能又要麻煩您了。”
系主任連忙點點頭:“哪里,這都是我們應該配合的。只是,我不明白,為什么要根據家鄉所在地查詢呢?”
為什么呢?吳上保持著笑容沒有說話。
在平易留給他的紙上是這么寫的:根據死者生前的家庭情況、性格、打工時間、周邊關系網調查暫時得出:被害人結交新朋友的可能性不大,根據案發現場來看,并沒有反抗跡象,熟人作案可能性很大,另外此人非常熟悉學校環境,建議著重排查同校中與死者相關的同鄉、舊識等關系的人。
這時吳上的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他接起來,里面傳來平易的聲音:“怎么樣?”
“正在排查當中,我覺得你說的方向沒錯。”吳上的眼睛亮了一下。
“嗯,你可以的。”電話那邊沒頭沒尾傳來一句。
“這句話真好啊!”吳上笑了起來,“本來自己想查個案子什么的,總有一堆人冒出來推三阻四,恨不得讓我趕緊回家就可保天下太平一樣。怎么你一來,我耳邊就突然清靜很多了呢?”
“呵呵,那是因為他們手頭也正有一堆事情忙的不可開交呢。”平易想到井然現在的情況,笑道,“時間是個好東西,抓緊吧。”
“收到,平老師。”結束通話,吳上第一時間把他的號碼保存起來,在姓名那一欄打上:飼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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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偉坐在井然對面,1米8多高的大個子,抱著頭哭的跟個孩子似的。
井然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他:“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節哀。”
“那么好的一個女孩兒,她是我見過的最勤奮、最善良、最孝順的女孩子……為什么要殺了她?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她!”韓偉抬起頭,紅著眼睛問道,“這么說,子貝就是在我跟她求婚那天晚上遇害的?”
“時間點是這樣的。”井然點點頭,根據韓偉來往行程的情況,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根據他的描述,他是在案發當晚10點半左右將陸小貝送到了學校門口,然后由司機將他送往了機場,人證和機場監控都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說,平易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才會在電話里那樣對自己說。
對于一個剛剛求婚成功,家境殷實,事業有成的男人來說,此刻是沉浸在幸福的甜蜜之中的,確實沒有動機和理由去作案。
井然嘆了一口氣,案件在他這里又回到了原點,不過還好,死者在有生之年能遇到一個真心待她的人也算是一種告慰。
“她在哪兒,我能看一眼嗎?”韓偉抹掉眼淚,聲音沙啞道。
井然讓工作人員帶著他去往檢驗科,和死者做最后的告別。韓偉在門口回過身說道:“井警官,那天子貝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所以她現在就是我的未婚妻,我保證會料理好她的一切。也請您務必抓住兇手!”說完他深深鞠了一躬。
井然站起身向他回了一個敬禮,看著那個男人離開的背影,他不禁想到早上平易在電話里說的那句話:沒有所托非人。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井然低頭一看,是曹濱。
“頭兒,我們這邊鎖定犯罪嫌疑人了,一會兒就把人帶回去。”
井然看了看墻上的表,中午12點不到,他心下一驚:“這么快!”
果然,半個小時之后,曹濱一行人便開著警車回到了局里。曹濱從車上下來,看著井然開始咧著嘴笑,滿臉的絡腮胡子差點飛上天。
隊員們從警車上押下來一個年輕男人,年齡看上去30歲不到,現在使勁低著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叫孟宏,是江海大學的講師助教,和死者是同鄉。”曹濱在井然身邊說道。
“先帶去審訊室吧。”井然朝著羈押的警員點點頭。
“這次多虧了吳上,在數千名教職工里面找出了嫌疑人。”曹濱豎了豎大拇指,“頭兒,咱這兒不正好缺人嗎?咋就不能讓他來了。”
“你說了算?”
“您呀!咋就不能排除萬難試一下了?”曹濱咋咋呼呼不服氣的說道。
“他人呢?”井然看了看后面的車,“按理說這個時候不早就跟著竄過來了嗎?”
“還在大學里頭,平老師也在那兒。”曹濱神秘兮兮的問道,“他們啥關系,怎么還住在一起了呢?”
井然愣了一下,反手拍了他腦袋一巴掌,喝道:“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