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數百名仙人的集體注視下,張鐵邁著悲壯的步伐,走完了人生中最尷尬的一段路程。
早已在圈子里等著他的,是懸浮在半空中的仲裁,和站在面前的對手。
仲裁是白帝劍派的帶隊長老陸離劍吳僚。這場斗法沒有白帝劍派的弟子參加,因此他被委派為仲裁。身后的仙劍發出璀璨的光芒,包裹著他的身體讓人無法直視。他便如凡間傳說中沐浴在圣光中的神祗一般,只留下一個剪影供人瞻仰。
對手是一位祝余門的女仙,姓馬名春花,體型高高胖胖,臉上未有皺紋,鬢邊卻有幾綹銀絲,看年紀足可作張鐵的母親。
兩人的圈子離祝余門的人群最近,不停有人為著自己的同門吶喊鼓勁,而張鐵這個陌生面孔,也是她們議論的對象。
“這個人好年輕呀,不知道是什么底細?”
“估計就是初入仙途的新人,畢竟能拿到咱們祝余草的人就那么多,哪一個不是有名有姓的?這個小伙子可沒聽說是吃過祝余草的。”
“哎呀,算這小子倒霉,碰見了馬師妹。馬師妹修道已有四十余年,一身水屬性功法小有成就,而且,這是她第二次參加新修法會,可以說要實力有實力,要經驗有經驗。嘖嘖,可惜了這么高大年輕的一個小伙子……”
“嘻嘻,師姐,你這是看上他了?不過,對方可是那個七寶門的人呢,都說羽山七寶門門下有七寶,道法最是淵深,不知道這個小伙子是什么來路?太偏門的法術可不好對付呀!”
“聽說他是那個冷面冷心的蘇端的弟子,修行的應該是符箓道。”
“原來是位符師嗎?七寶門都有一百多年沒派人參加法會了,我還沒見過符師出手是什么樣子呢!這下可以開開眼界了!”
“希望馬師妹不要出手太狠,多讓這小伙子蹦跶一會兒也好。”
另一邊,蘇端在小霜的催促下已經駕御著硯臺飛了過來,懸停在近處觀看即將開始的斗法。
“蘇師伯,對方是什么人?好對付嗎?張鐵能不能贏?”
“看樣子應該是祝余門的人。沒見過,不認識。”
小霜又問一遍:“張鐵能打得過她嗎?”
“哼!”蘇端冷哼一聲,“打不過……”小霜剛剛驚呼一聲,蘇端又道,“打不過,他就不用跟我們回羽山了!”
在眾人注視下,陸離劍吳僚一聲令下,雙方的比斗正式開始!
馬春花不愧是曾經參加過一屆新修法會的,反應竟是奇快,在吳僚話音落地之前便有了動作!
她飛速抬起雙臂,雙手在胸前連著變幻了了幾個手印,嘴里也低聲念誦著不知名的咒語,腳下更是沒有閑著,以最快地速度后撤,力爭在施法完成之前與對方拉開安全距離。根據她的經驗,斗法中的第一要務是保證自身安全,因此她要在最快速度內施展法術給身體套上一層水屬性護罩,那樣自己就可以立于不敗之地。在此之后,自然有幾十種高階法術可以一下子擊敗對手!
然而眼前的對手卻沒有讓她如愿!
“嗖!”
張鐵的身影消失在對方的視野里。
“啊!”
馬春花大吃一驚,萬萬沒料到對方的身法竟然快到如此地步,自己的眼睛完全沒有捕捉到他的動向!不過,她也不是沒有應對,腳下一發力,身子忽然變了一個方向斜沖出去。與此同時,一層水汪汪的藍色護罩突然出現在身體外圍。
“砰!”
她身上已是吃了一拳!卻是張鐵利用快到不可思議的身法,突然出現在她身后,沖著后背狠狠轟出一拳!
好在施法及時完成,那一拳打在藍色護罩上,并未對她的身體造成實質傷害。只是這一拳的力道實在太大,足將她打出去十幾步遠,這還是在藍色護罩削減了大部分力道的情況下!
馬春花踉踉蹌蹌好不容易穩住腳步,面上已是毫無血色。她對自己的水屬性護罩極有信心,卻萬沒料到對方力氣如此之大,如果沒有及時施法成功的話,以肉身承受對方這一拳,豈不是被活活打死了?
她因懼生恨,便要施展一個極厲害的攻擊法術,給對方的身體留下一份永久的紀念。
張鐵卻沒有繼續乘勝追擊,只是站在原地回味剛才那一拳的感覺。對方身上的藍色護罩水汪汪的,如同一層不規則形狀的氣泡一般套在身上。拳頭發力打在上面,綿軟之中又極有彈性,將自己的力道消解了不少。
馬春花已經開始掐訣、念咒,她咬牙切齒地要給對方一個教訓。對方不知道在犯什么傻,竟然站在原地發呆,那就不能怪自己不客氣了!
她飛速完成施法,右手食中二指向張鐵一指,便要施展出水矛術!此術一旦完成,指尖便會射出一道二指粗細的水矛射向目標,足可于數丈外將厚達數寸的石板一擊洞穿!
可是接下來的局面卻讓人目瞪口呆!
施法的確完成了,指尖兒上也的確射出了水,卻不是威力巨大的水矛,而是軟綿綿一道水線,只噴出去半尺左右便無力地墜落的地面上,那模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凡俗間孩童撒尿的場面。
“怎么回事!”
馬春花剛發出一聲驚叫,身上的藍色護罩突然一聲輕響,便如水泡破滅一般輕輕破裂了。
馬春花對于所發生的一切一片茫然!
張鐵沒有再耽誤時間,閃身來到她的身前,揮拳便要迎面砸下!
“住手!”
卻是陸離劍吳僚大喝出聲。
張鐵的拳頭硬生生停在馬春花面門三存之外!馬春花已經嚇得面無人色!
吳僚朗聲道:“比試結束!勝者,七寶門,張鐵!”
張鐵躬身向吳僚行禮,找到蘇端和小霜的新位置,緩緩走了過去。
馬春花還愣在原地,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突然之間就被破了法術?到底是……”
突然,她低頭看見了地面,瞬間想明白了原因。
她站立的地方,地面上有一大片黃色符箓,自己的一雙大腳下也踩著好幾枚!
毫無疑問,那個七寶門的年輕人在攻擊自己之前,撒了一大把符箓在地面上,然后又將自己逼了過來……
……
四場斗法里面,張鐵和馬春花這場,是第一個結束的。接下來的時間里,張鐵安逸地坐在蘇端的硯臺上,觀賞了其他三個圈子里的比賽。另外六位弟子也都有幾十年道行,一個個噴火放水,操控著仙劍飛來飛去,廝殺得好不熱鬧!有一場比試甚至差點發生死傷,幸虧負責仲裁的長老及時出手阻止,才避免了慘劇發生。
既然無人負傷,百年組的比賽得以繼續進行。根據事先的規則安排,晉級的八名弟子分成四對進行斗法。只要拿下這一場,就能進入前四了!而第四名的獎勵,正是祝余草!祝余門的特產神草固然珍貴,可是與功法、丹藥、法寶那些增進自身修為或者增強自身實力的東西比起來,受重視的程度還是差一籌的。
祝余草在向張鐵招手!
張鐵第二次走進圈子,站在他面前的,是白帝劍派的一位劍仙,名字喚作殷奎。殷奎年紀在六十歲上下,外表上只比蘇端年輕,左眼周遭有一塊碩大的青痣,不細看還以為被人照著眼眶搗了一拳。
負責仲裁的是浮玉島長老趙宰。兩名弟子向趙宰躬身行禮,又互相行禮致意。趙宰正要宣布斗法開始,那殷奎卻率先開了口:“趙長老,弟子有幾句話想跟張師弟說上一說,還請稍待。”
趙宰不知這殷奎要搞什么名堂,不過既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自然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殷奎道:“張師弟,聽說你和我們派的萬師兄有些交情,所以看在萬師兄面子上,一些丑話還是要說在前頭。”
張鐵道:“請殷師兄直言。”
殷奎道:“三十年前,馬春花在第一輪斗法中只一回合就輸掉了斗法,打贏她的人,是我。”
張鐵拱手道:“殷師兄神勇,佩服,佩服。”
殷奎用右手大拇指點了點身后背著的仙劍,道:“我們白帝劍派與別的門派不同,是專修仙劍的門派。仙劍一道,威力巨大,變幻莫測。仙劍輕易不出鞘,出鞘不空返,必定見血才回……”
張鐵聽殷奎絮叨著,心想:嗯,這段話和茶館里說書先生口中的凡間俠客的套話差不多。
殷奎繼續說道:“我看張師弟年紀輕輕,又是萬師兄的熟人,不得不好心勸上一句,師弟還是棄權吧,免得一會兒斷手斷腳,于萬師兄面子上不好看。”
張鐵道:“馬春花師姐可是四肢健全的……”
殷奎道:“那是因為她是女人!良言至于此,還望張師弟知進退,不要給自己惹禍招災。”
趙宰聽到殷奎話語里最后兩個字,面上現出一分怒意,不過很快又恢復正常。他說道:“好了,話說完了吧?別的三場斗法都開始了,你們也快些開始吧。”
殷奎道:“張師弟,速速退出圈子吧!”
張鐵嘆口氣,道:“趙長老,開始吧!”
殷奎雙目一瞪,臉上現出怒容,身后的飛劍微微顫動,發出陣陣錚鳴。
趙宰道:“斗法,開始!”
殷奎抬手掐了個法訣,大喝一聲:“出鞘!”身后的飛劍便像早已蓄勢待發的蛟龍一般,自他身側劃出一道青色光線,從左側向張鐵斬去!
張鐵的動作也是極快,卻仍然快不過飛劍飛行之迅捷。此時他正縱身后躍,雙手剛剛自懷中摸出兩把符箓,嘴上也念念有詞。眼見飛劍勢若閃電一般飛斬而來,他急忙將左手中符箓望空一撒,身子換了個方向縱身躍開,那飛劍自他面前射了過去,將飄飛的發絲斬下了幾縷。
張鐵吃了一驚!若不是自己身手敏捷,只是剛才這一下,身體便要被飛劍刺個對穿了!不知道那負責仲裁的趙長老能否來得及阻止。腦中飛快轉著念頭,嘴上和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口中大喝一聲:“爆!”
剛剛撒在空中的十幾張符箓一瞬間齊齊停在空中,帶有符文的一面神奇地全部沖著與張鐵相反的方向,上面的符文紅光大方,隨即便傳來陣陣轟鳴!
“轟!!!”
十幾張符箓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爆炸,十幾聲爆響連成一片,仿佛只有一聲巨大的爆響一般!一時間,空氣里煙霧彌漫,正在縱身后躍的張鐵和從他身前擦過的飛劍都被籠罩在黑色的煙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