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宗府小住了十幾日,嚴飛陽偷偷給嚴政月寫了信,說暫時不回嚴月堂了,只告訴他三人為一大戶人家的公子治病,并未提及其他。
在唐語晴的悉心調養下,孟從寶的癡癥逐漸有所好轉。這天,她又為孟從寶切脈。
“唐妹子,怎么樣?”孟從霜一直在一旁守著。自唐語晴為她弟弟治病有所成效,她心里就既感謝又敬佩,那么多醫界名手都治不好的病,卻被一個小姑娘妙手回春。于是某天,孟從霜突然提出與唐語晴姐妹相稱。
唐語晴搖搖頭:“體內還是有芍藥的反作用。”
“怎么會?這些日子我們一直格外小心,除了妹子開的藥方,其他的再也沒用過,飲食上更是仔細。”
“孟姐姐,小寶除了日常膳食,還有什么其他的習慣?比如,安神湯?或者飲茶?”
孟從霜想了一下,把孟從寶的貼身隨從叫了進來。
“來喜,我問你,少爺平時都是喝什么茶?”
“回大小姐,少爺平日愛喝紅碎茶。”
“那茶里會加其他的東西嗎?花瓣、花枝什么的?”
“這倒沒有。”
“你去,把少爺平時喝的茶取來一些。”
“是。”
片刻功夫,來喜捧著茶罐回來。
唐語晴接過茶罐仔細聞了聞:“里面的確有芍藥的味道,只是這紅碎茶香濃,不易察覺。”
“少爺喝的茶都是你親自去買回來并泡制的?”
“是,大小姐。”
孟從霜聽罷,拎起來喜的脖領質問道:“好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少爺平時對你不薄,你為何要加害于他?”
來喜慌忙擺手:“大,大小姐,奴才沒有啊。”
“沒有?少爺因長時間食用芍藥才導致癡癥,你日日伺候少爺,這茶里的芍藥,難道不是你偷偷加進去的?”
“奴才,奴才真的沒有啊,奴才根本不知這茶里有什么芍藥,即便是知道,也根本不懂得用這芍藥加害少爺呀!”
唐語晴點點頭:“這芍藥多用于止痛之效,若非精通草藥,是不可能把握好下藥分量的。”
孟從霜聽他們這么說,松開了抓著來喜的手。
“這茶你是在哪買的?”唐語晴突然問。
“這……”
“說啊!”孟從霜可沒有那么好的耐心。
“是……是奴才在城邊的一個叫坊間茶鋪買的,之前奴才去買茶,老板說,只要日日去采購,他家的茶可以以半數之價出賣,奴才一時貪念,想著……想著能自己留下些銀子,就……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小姐饒命!”來喜跪在地上求饒。
“哼,像你這樣藏有私心的人,難保將來不會做出害人的事,校宗府容不下你,你收拾東西,今日便離去吧。”孟從霜說。
“大小姐……奴才以后真的不敢了,求大小姐不要趕我走。”
來喜多番懇求孟從霜,她仍舊不為所動,他只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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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飛陽和許風二人聽說了孟從寶被下藥的事,與唐語晴和孟從霜一起來到那個叫坊間茶鋪的地方。
一進門,老板就熱情的招呼四人:“哎呦幾位公子姑娘,來點什么茶?”
“老板,你們這可有紅碎茶?”孟從霜問。
“有有有,姑娘您看,我們這的紅碎茶可都是最好的,那采用的可是優質大葉茶樹的鮮葉,湯色紅艷,香氣高醇,滋味濃厚。”老板說著,用茶勺從大罐中取出一些茶遞給孟從霜。
唐語晴上前聞了聞,對孟從霜搖了搖頭。
“那你這里可還有芍藥?”孟從霜又問。
老板微微愣了一下,看了看她手中的長劍,眼神似有閃躲的回答道:“姑娘說笑了,這芍藥可是名貴的藥物,我這茶鋪怎么會有。”
“你怎知芍藥是藥物?”
“嗷,呵呵,我只是……聽說的。”
“聽說?那不知老板可聽說過,這芍藥不僅能治病,還能害人。”孟從霜步步逼近。
茶鋪老板笑容盡失,賊眼掃過幾人,突然從懷中灑出迷霧繞,待幾人揮手扇散了面眼前的白色粉末,發現人已經消失不見。
沈家堡?孟從霜心里想。
“這老小子,跑的還挺快,看來壞事準是他干的沒錯了。”嚴飛陽說。
許風看看茶鋪四周,對三人說:“走,我們去后面看看。”
四人走進鋪子后屋,里面擺著各種瓶瓶罐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放著一個袋子,許風拆開袋子,里面裝了一些褐色粉末,他取出一些用手捏了捏:“這是什么?看著不像是茶。”
唐語晴上前查看,“是芍藥枝的粉末。”
“飛……小陽,你記不記得,那時我們在茶館遇到的那兩個匪賊,也是用的迷霧繞。”許風對嚴飛陽說。
“你是說,這茶鋪老板是沈家堡的人?”
“怎么,你們也知道沈家堡?”孟從霜問。
“嗷,只是之前因不小心得罪了沈家堡的人,之后又碰上過幾次。”許風解釋道。
“只是沈家堡的人為何要害小寶呢?”唐語晴不解。
“校宗府宗主之位傳男不傳女,小寶就是宗主之位的唯一繼承人,倘若小寶癡傻不治,那宗主之位就要落到外人的手里,若是遇到個心術不正的人,那我校宗府百年基業就毀于一旦了。沈家堡這幾年蠢蠢欲動,以強凌弱,江湖不少小幫派都毀于他們的手里,如果真的是他們做的,對他們而言,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嗨,這好辦啊,既不想落到外人之手,那孟小姐的夫婿也是合適的人選啊,女婿怎么說也不是外人。”嚴飛陽抱著臂打趣道。
孟從霜臉頰升起紅暈,嗔怒道:“我還尚未婚配呢。”
“小陽,慎言。”許風微微皺眉。
嚴飛陽不以為然的聳聳肩。
“哼,這沈家堡如今竟敢來打我校宗府的注意,真是膽大包天。此事,我定要稟明我爹。”
“既然找出了問題所在,那小寶的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唐語晴說。
“嗯,當務之急還是小寶的病情要緊。那就有勞妹子了。”好在孟從寶的病漸漸有了好轉,她也算是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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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芍藥的反作用,這些日子孟從寶的癡癥明顯好轉,已經可以練習劍術的基本功了。孟信和妻子苗冬琴聽說兒子的病被一個小姑娘治好了,夫婦二人草草處理的手頭上的事,匆匆趕回校宗府。
“我爹爹已經回府,特請各位到前廳一敘。”在別院,孟從霜對三人說。
“啊?你爹回來了?這么快,不是說還得幾日嗎?”從嚴飛陽的口氣中不難聽出,對于拜見孟信這件事他十分不情愿。
“各位為了小寶的病如此奔波,若是禮數不周,倒顯得我們校宗府失了風度。”
“既然是要禮數周全,那為何要我們去正廳拜見他們,而不是他們來見我們?”
“小陽,不得無禮。既來了這里,自當是我們去拜見宗主和夫人,走吧。”
“哎~”嚴飛陽長嘆一聲。
正廳里,孟信和苗冬琴見孟從霜帶著三人走進來。
“晚輩許風,拜見孟宗主,宗主夫人。”
“咳咳,晚輩嚴飛陽,拜見二位。”嚴飛陽行禮時左顧右盼。
“哦?竟然是嚴公子和許公子?”一年前孟信曾見過他們二人,他還記得他們,尤其是不修邊幅的嚴飛陽。
“怎么?你們?”孟從霜聽爹爹口氣好像認識二人,而且他們不是叫……嚴小陽和許大風嗎?
“霜兒,你還不知道?這位許公子,是嚴月堂親傳大弟子,眾弟子中,唯他武功最好,而那位嚴公子,正是嚴月堂的少堂主。”
“嚴月堂?”
見孟從霜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許風解釋道:“之前對孟小姐隱瞞身份,實在是事出有因,我們這次出門,家師特意囑咐,萬萬不可透露身份,以免徒惹事端,還望孟小姐見諒。”
“難怪你們能識得沈家堡的迷霧繞。”孟從霜對他們隱瞞身份到不是很介意,畢竟嚴月堂和校宗府沒什么太大的過節,而且他們還幫忙醫好了小寶。
“霜兒,你說醫好小寶的神醫,難道就是嚴公子和許公子?”苗冬琴問。
“娘,這二位公子的確幫了不少忙,但若說是醫好小寶,還是這位唐姑娘的功勞。”
唐語晴向孟信和苗冬琴行了禮:“晚輩唐語晴,拜見宗主,拜見宗主夫人。”
“唐姑娘?”孟信特意加重了‘唐’的音調,“不知唐姑娘是哪里人?可也是嚴月堂的弟子?”
“回孟宗主,晚輩家師與嚴堂主是故交,家師前不久剛剛過世,晚輩承蒙嚴堂主收留,暫住在嚴月堂。”
“哦!”孟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管怎么樣,你們醫好了小寶,這個恩情,我校宗府會記得,若有機會,必定報答。”
“哎那就先謝過孟宗主了哈。”嚴飛陽一聽說有人欠他人情,樂不得的急忙應下。
座上的孟信和苗冬琴對吊兒郎當的嚴飛陽十分不待見,但也不好說什么。
倒是一邊彬彬有禮的許風顯得格外突出:“宗主,孟公子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晚輩等也打擾多日了,既已經拜見過宗主和夫人,那么明日,我們就告辭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各位了,霜兒,送各位回去休息吧。”
“是爹。各位請。”
“告辭,告辭。”嚴飛陽抱拳向上座二人道別,卻絲毫看不出敬重之意。
回到別院,嚴飛陽和唐語晴二人進了房間,許風則停下腳步。
“許公子可是還有什么事嗎?”孟從霜問。
“孟小姐,我們在府上打擾數日,一直未稟明身份,在下向孟小姐賠不是。”
“嗷,你說這個啊,反正以后也沒什么機會再見了,你們究竟是誰對我來說也沒那么重要,許公子就不必掛在心上了。若是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明日我要照顧小寶,就不送各位了。”孟從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說罷轉身離開了別院。
留下許風一人獨自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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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校宗府大門口,三人收拾了包袱準備返回嚴月堂。
“哎,回了家又要聽爹念經了。‘說了不讓你到處亂跑,你可倒好,耽誤了這么些時日才回來,你眼里還有這個家嗎?’”嚴飛陽學著他爹的樣子。
“好了飛陽,這里離番安城路途遙遠,我們還是早點啟程吧。”許風說。
說罷三人準備上馬,這時,孟從霜背著包袱走了出來。
“孟姐姐,你怎么來了?是來送我們的嗎?”唐語晴見了孟從霜十分高興。
孟從霜則把包袱甩到胸前:“哪有背著包袱來送人的。”
“孟小姐,你這是?”許風關切的問。
“我是來與你們同行的。”
“同行?”“同行?”“同行?”三人不約而同。
“嗯,我的乳娘住在離番安城不遠的村子里,最近她來信說身體不舒服,我娘就想著讓我去看一看,剛好你們去番安城,我們不就是同行了嗎!”
“原來如此啊,這樣甚好,我們一路還能有個照應。”唐語晴愉快的說。
“好了,那我們上路吧。”孟從霜飛身上馬。
“呃……孟小姐,”許風叫住孟從霜:“昨日你與我說……”
“說什么?”孟從霜反問。
“我知道孟小姐一定還很生氣,這一路,我定會護好孟小姐。”
“噗哈哈,木魚腦袋,我昨日說的你竟信了?”
“啊?”許風一臉茫然。
“你們醫好了我弟弟,我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呢,怎么會生氣呢?那樣的話我也太不知深淺了吧。”
許風恍然大悟:“啊,呵呵,孟小姐沒生氣那就好,那就好。”
“走吧。”孟從霜沖許風嫣然一笑,兩人的馬兒慢慢走開。
嚴飛陽和唐語晴聽的云里霧里。
“他們在說什么?小丫頭,你聽懂了嗎?”嚴飛陽撓著頭問。
“我怎么知道。”
“哎,你不知道你倒是打聽打聽啊,你和那孟小姐關系那么好,喂……小丫頭,你別走啊……喂……”
未來的路還很長,會發生什么誰也不知道,只知道在這綠陰鋪野換新光的初夏時節,四個少年歡聲笑語,策馬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