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義看她態度有所松動，又說：“我知道因為阿姨的事，你一直對叔叔心存芥蒂。可是楚楚，叔叔他其實，也并不好受的。”

　　“這些年，我一直跟在他身邊做事，看的比你要清楚得多。阿姨走后，他沒日沒夜的工作，想借著工作麻痹自己。”

　　“我還記得，有一年任務結束后，大家一起喝了幾杯。叔叔喝醉了，抱著酒瓶哭著喊阿姨的名字。”

　　容義抹了把臉，繼續說：“叔叔一直覺得自己虧欠了阿姨。阿姨住院那段時間，他忙著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實在抽不開身。阿姨走的那天，他正在出任務。當時還在海上飄著，收到消息后，他在甲板上站了整整一夜。”

　　楚詞聽不下去了，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容義，不想讓容義看清她的神色。

　　“聽我爸說，第二天行動的時候，他就像瘋了一樣往前沖，拉都拉不住。我方進攻迅猛，敵人頂不住鉆進叢林里逃了，叔叔孤身一人就追了進去，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勢。”

　　“任務完成得很漂亮，叔叔立了大功，卻也受了很重的傷，差點就沒能救回來。當時醫生說，他已經沒有求生的意志了。他應該是想和阿姨一起去的吧。”

　　“我爸就在他旁邊喊你的名字，說你還小，讓他不要那么狠心，把你孤零零留在世上。這才堪堪把人從閻王那邊拉回來。”

　　楚詞眼前有些模糊了，她閉了閉眼，眼角有淚水淌下。

　　容義：“我知道你怨他，但是，你也應該為他驕傲！楚楚，你的父親，他是一名英雄，當之無愧的大英雄。”

　　“可我不想要什么英雄。”楚詞說：“我想要的，只是父親，會陪伴我長大的父親。”

　　容義：“沒有父親不愛自己的孩子！我曾經見過叔叔在休息時間翻看一本相冊，里面全是你的照片。他有一本筆記本，上面記錄著你每一次重要事情的日期。他還有一本日記本，我沒看過，不過，猜也能猜到里面寫了什么。”

　　楚詞的手緊緊扣著窗臺，指骨泛白。

　　“你可能不知道，叔叔在北城有一套房子，房子的格局，擺設，都和你們在海城的家一模一樣。他本來是想把你和阿姨接過來生活的，但是阿姨走了，你也不愿意來。空閑的時候，他就會回到那里，做一桌你喜歡的菜……”

　　“別說了！”楚詞打斷他。

　　“我跟你說這些，只是希望你能夠清楚，叔叔雖然不能陪在你身邊，但是，他是愛你的，用他的方式在愛你！”

　　容義嘆了口氣，走到楚詞身邊，“也許你不能明白，我們身上的這身衣服意味著什么。它是責任，是使命，是我們誓死捍衛的榮耀！”

　　他話鋒一轉，“但是楚楚，你知道，再鐵血的人，也會有柔軟之處。”

　　楚揚擔起了他的責任，幾乎把生命的所有奉獻給了他的使命。

　　但是，那滿是家國大義的心里還留著一塊地方。

　　那里，放著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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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楚揚醒來。他看到一旁的楚詞，有些恍惚。

　　“楚楚？”楚揚的聲音虛弱又沙啞。

　　聽到動靜，楚詞扭頭看他，“醒了？”

　　她摁了下呼叫器，然后問：“要喝水嗎？”

　　楚揚愣愣點頭。

　　楚詞倒了杯水，插下吸管，送到他嘴邊，“喝吧！”

　　喝了水，楚揚的嗓子不像方才那么干澀了。

　　“你怎么過來了？”楚揚問。

　　楚詞：“容義哥哥告訴我，你受傷了，我過來看看。”

　　醫生進來做檢查，楚詞讓開了位置，楚揚只好閉了嘴，耐心地等醫生做完檢查。

　　楚揚的情況不算好，卻也不算太糟，恢復得好的話，過幾天就勉強能下床走動了。

　　醫生走后，楚揚開口：“今天周一，不上課啊？”

　　“請假了。”楚詞說。

　　“不用這么麻煩的，等會兒就讓小義送你回學校吧。”楚揚道：“只是小傷，我本來都叮囑他，讓他別跟你說的。”

　　“小傷？這叫小傷？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在手術室里躺了八個小時？”

　　“是不是救不回來的那種才算是重傷？”

　　“還讓他別和我說？那你想什么時候再通知我？醫院下達病危通知書的時候嗎？還是等你冷冰冰躺在病床上的時候？”

　　楚詞心里難受，這些年積攢的委屈和不忿統統發泄了出來。

　　楚揚看她眼睛都紅了，心里一慌，“不是，楚楚……”

　　“躺好！誰讓你亂動的？”楚詞兇巴巴地喝他。

　　楚揚老老實實躺在床上，解釋道：“楚楚，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學習忙，我不想讓你分心。”

　　容義推門進來，見楚揚醒了還挺驚喜，“叔叔醒了啊！”

　　楚揚點頭，“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容義看了眼沉默的楚詞，道：“楚楚才辛苦呢！昨天一直守在手術室外頭，晚上還照顧了您一夜。”

　　楚揚心念一動。

　　容義把買來的粥放一旁的桌子上，打發楚詞去吃，然后跟楚揚匯報了一下情況。

　　末了，又說：“上頭給您放了個長假，讓您先安心養傷。”

　　楚揚：“也好。”

　　楚詞喝完了粥，把垃圾打包好。

　　楚揚看她神色疲憊，心疼道：“我現在已經沒事了，讓小義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不用。”楚詞說：“他留下來照顧你，我自己回去就行。”

　　楚揚哪里放心，楚詞無法，只好應了。

　　上了車，楚詞對容義道：“不回學校。”

　　容義動作一頓，“那去哪兒？”

　　“去他在北城的那套房子。”楚詞說：“我想去看看。”

　　容義默了片刻。

　　“好。”

　　楚揚的房子離總院不遠，沒多久他們就到了。

　　容義領著楚詞上了電梯。

　　楚揚的房子在五樓，不僅是樓層，連門牌號都跟海城的家一樣。

　　楚詞看著那熟悉的門牌號，垂下眼睫，眸光復雜。

　　“密碼……”容義笑了笑，“就是你家里的密碼。”

　　楚詞抬手，摁下那串熟悉的熟悉，手搭在門把上。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擰開了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