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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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凡繁張凡繁張凡繁張凡繁……
電腦屏幕上畫面轉換,每一幕都在重復著同一個人:張凡繁。
整整一個下午,筱磊眼前都是她的畫面。她,已經縈繞自己十年,在夜闌人靜的午夜,在不期而遇的夢里,她一次又一次和自己的靈魂相遇,擦肩,回頭卻是無期。
凡繁,盡管一直在心中默默認定今生非你不娶,卻沒有想到竟還能得到你的訊息。十年,別來怎樣?
畫面上的凡繁穿著一身草綠色的連衣裙,她淡妝素裹,與自己常見的庸脂俗粉大不相同。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樣,冥冥之中還在期待下一次重逢……
凡繁,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能打破阻礙,保護你、愛你,所以這十年,我一直在為當年自己的脆弱買單!
眼前出現那個約定的車站。熙熙攘攘的人群,卻再也看不見她的面孔,她一定很焦急,很傷心,自己明明說要接她回去,可是……
筱磊再次拿起桌上資料:張凡繁,個體經營,電話號碼:136****3765。
世界太小還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尋覓這么多年,竟然真的可能再相見!
筱磊憂郁的面容終于浮現一絲愉悅,像經歷了一個漫漫長夜,天空最終出現一絲曙光。
三天之后,張凡繁接到藍天國際酒店的電話,說是一位公司高管想要和自己合作談生意。
有意思,自己的花店不算大,會被什么人看中呢?好友陳晨倒十分樂觀:“凡繁,你去看看,說不定是位大貴人吶。指名點姓找你,不會是什么熟人吧。”
“不會,對方也沒具體說做什么,不會是個騙局吧。”
“沒這么恐怖吧,萬一真是個機會呢,隨時保持警惕好了。”
一個小時后,藍天國際的一間貴賓房內,許筱磊正佇立窗前,面對遠處的高樓發呆。
服務生說:“您好,先生,張老板已經過來,您現在要見她嗎?”
“好,請她進來。”
筱磊依然面對窗子,腦海中這次見面的畫面已無數次出現。
“您好。”
凡繁語音清甜,進門便禮貌地打招呼。是她!是她!真的是她!!!
筱磊清楚地感到自己身子的震動。即使有著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質,他還是用了數秒鐘的時間來平復內心的悸動。
他面對她,以一種掩飾不住的復雜又痛惜的眼光注視著她。
而他,濃密的眉,深情的眼,高挺的鼻---這張面容她曾經多么的熟悉,又給予過自己多少的歡喜。他陪伴了當年青澀的自己,給自己一個最美最真的記憶!當看到他的一瞬,凡繁一震,她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間被凝固,腦中亦倏地變成空白。她兩眼發滯,狂縮的心臟一時間難以跳動。
時間似乎在很久以前的某個時段定格。僅那么短短的片刻,凡繁從現實回到過去,又從過去回到現實。
她是理智的,然而有些東西確實讓她無法平息。
最終,良好的職業素養幫她克制了自己。
“您好,許先生。”
多么諷刺的稱呼!
“凡繁!”
凡繁努力做出一絲微笑:“許先生,您找我?”
“凡繁,你還好嗎?”
筱磊已經走近她,他的眼神似乎變得更加復雜。
“凡繁,我一直放不下你---”
凡繁的雙眼逐漸回復原本的清澈:“許先生,我是因為生意而來,若要談生意,我可以奉陪,如果沒事,我看我還是---”
不等她說完,筱磊已抓住了她的手臂:“凡繁,我就是想看看你,看看你現在過的怎么樣。告訴我,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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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繁別過臉不讓他看見,因為有兩行淚已悄然滑落。
筱磊雙手扶住她的兩肩,直視她,令她無可遁形。已經錯過十年,他已經學會抓住任何可能的機會。就比如這次無意中看到她的名字,以及自己制造的相遇。
“告訴我,這些年你都是怎么過來的?”
她抬頭,看著他,沒有表情:“請問,這和你有關系嗎?”
……
他放開她:“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會恨我的,可是當時---當時---總之,是我的錯,是我辜負了你。”
凡繁的雙眼有些迷蒙,穿越時空回到當初與他約定的地點。她清晰地看見自己在紛亂的人群中期望著等待,焦急地徘徊,失望地嘆息,直到絕望地離開……
一次次的絕望之后,凡繁已學會超脫,學會讓自己與劇中人分離。現在回憶,有些記憶已恍若隔世!
她用手揉了揉突然疼痛的額頭:“對不起,我認識你嗎,好像已經記不起來了。”
他知道自己傷她太深。錯過十年,就是錯過一生!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受傷之人!
她的虛弱再次牽動了他,就仿佛那一次見到她時的心情。當時有些狼狽的她已經讓自己有了保護她一輩子的想法!
他無法抑制的,壓抑良久的感情終于在這一刻爆發。
他擁住她,緊緊地擁住她,生怕一不小心會再次失去她。
“凡繁,這十年以來,我一直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我后悔自己懦弱,后悔自己不夠干脆!”
凡繁依然目光迷離:“像一件東西,被人隨意丟棄。”
“不是的,凡繁---”
他已控制不住,用唇捕捉她的。凡繁別過頭,用力推開他:“你瘋了嗎,你以為還是以前嗎?”
筱磊怔了。是的,十年時間已有太多改變,任誰都回不去了。
又是一個不眠的夜!筱磊靠在窗前,遙對著遠天的彎月發呆。房間內早已煙霧繚繞,只是燈未開,連聲的咳嗽才讓他想起屋內煙霧的濃度。煙,多好的東西,緩解壓力,釋放痛苦,卻未能改變任何的現實。
腦海中是初中一直安靜與優秀的張凡繁,之后自己搬了家,再見面已隔數年。那次是回老家與同學的一次聚會,安穩靦腆的她居然也在其中。她披著垂直的長發,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還意外地要了自己所在部隊的電話。
數月后,當接到她的求救電話,他毫不猶豫地請了假,坐列車來到她所在的城市。
“他們發覺我要逃,看得很緊!”
“你來了?!”
“我逃出來了,有幾個人一直在車站周圍找我,我不敢露面!”
“他們這么猖狂,這么可惡!既然我來了,就不能再放過他們!”
“我想帶警察過去把他們的窩點搗毀,以免更多的人再受蒙騙。你能配合我嗎?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把你帶出去!”
當凡繁再一次被傳銷份子帶回,當那些人把她關進房間準備對她“好好教育”的緊要關頭,那個小窩點被筱磊帶去的警察及時擊毀……
想起當時她委屈害怕的樣子,筱磊不禁摁滅了煙蒂。他開了燈,取出懷表看她的照片。凡繁清純靚麗,是一種無法拒絕又不可褻瀆的美,自己曾說過要保護她、愛她一輩子,然而最終卻辜負了她……

伍月錦程
無語淚輕嘆,空留戀,散落一地的誓言。愿用一生守候的那個人,她到底還會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