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站在十字路口，凡繁明明準備回去，腳步卻不聽使喚地朝醫院而去。

　　病房里，筱磊正睡著。他面色蠟黃，原本俊美的臉上被一層濃重的憂傷覆蓋，讓人看了不覺心痛。他眉心緊蹙，緊抿的雙唇似乎包含著太多想說未說的話語……

　　面對這個原本準備依靠終生的男人，凡繁已經淚流滿面，她忍不住掩口低噎。

　　“凡繁，凡繁……”

　　聽到他的叫聲，她忍淚把頭轉向一邊。

　　“凡繁……”他抓住她的手，卻被她輕輕抽回。

　　這樣的見面本來就是十分尷尬。任誰都明白，這已經不是十年之前，只是有些事還在被人殷殷地期盼，哪怕只是知道離別后對方的那么一點點。

　　“你能夠過來，我很高興。看到你現在過得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凡繁眉心一蹙，回過頭，緊盯著他:“你什么時候不放心了？”

　　筱磊語塞，只見她自嘲地一笑:“我都有些糊涂了，當初你那么堅定決絕，現在卻在說這樣的話。我是你眼里的笑話嗎？”

　　“我堅定決絕？我怎么堅定決絕了？”

　　看著她的眼神充滿凌厲和憤恨，筱磊理解卻也有些疑惑:“我當初是讓你等了太久，可是我一擺脫他們就立刻到旅館，可是我卻再也找不到你了。”

　　凡繁的眉頭凝得更緊，一想到當時的情景，她就會有一種想要撞墻的沖動。當時，她多么失望、多么無助、多么痛苦，死的心都有了！

　　她站起來，嘴角是一絲忿恨之后釋然的冷笑。

　　“說都說了，做也做了。早被遺忘的事，現在還說它做什么。你已經拿刀捅了我一次，怎么，還嫌我死得不夠徹底？不過沒關系，在以前我或許曾視你是生命的唯一，是我人生中必不可少的那個人，但是以后---不，早已經沒有以后！所以，我們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她一字一板地說完，對他凝視片刻，轉身準備離去。

　　“凡繁！”

　　筱磊再次抓住她:“是的，我當時對你說我先去醫院看望母親之后就去接你回家，可后來才知道，那都是他們為了阻止我們而編造了謊言！他們想讓我娶一個富家女，所以才千方百計的破壞咱們。當我明白這一切，差點就跟他們決裂了……”

　　筱磊亦曾經歷著一種撕心裂肺的痛，這種痛足以讓一個人沉淪，甚至毀滅！

　　“你說什么？你說是他們---”

　　凡繁看似平靜漠然的臉頰已經長淚奔流，聽他這么一說，心里突然被塞了塊大石頭。看著淚水從他布滿憂傷的眼底淌流，她覺得自己喉頭發漲，憋得人幾欲發狂。

　　“是，是他們。我已經和你山盟海誓，就絕不可能把你丟下不管。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恨自己，恨自己當時沒有馬上回到你身邊……”

　　“難道---難道當初那封信---不是你寫的？”

　　“信？”筱磊回想起來:“對，那時我母親說怕你著急，讓我給你寫過一封信，要你安心住兩天，等我把工作安排好就去接你，還說要給你些錢，要你先住到好一些的賓館。所以當你無聲消失，我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原來！原來！原來自己是被人蒙蔽！心潮依舊起伏跌宕，只因自己壓根就沒有辦法真正把他從心底剔除？！

　　“凡繁！”

　　筱磊深情地呼喚，伸出手殷切地盼望她回還……

　　16

　　凡繁陪他走出醫院大門，說:“我要回去了。”

　　“我第一次來這兒，你就不盡一下地主之誼嗎？”

　　凡繁微一沉默:“要我請你吃晚飯嗎？”

　　“哦---”筱磊想了一下:“這當然最好不過，只是這樣會耽誤你太多時間，我看不如我先送你回家，如果方便，我想再喝一次你沖的咖啡。”

　　咖啡。她怎會忘記自己曾經為他沖的那杯咖啡，很香，很醇，卻忘了放糖。而他卻喝的特別有味兒，非說很好，很甜。

　　“好吧，隨你。”

　　兩個人在十分鐘后來到一棟居民樓下。筱磊停住腳步:“方便嗎？”

　　凡繁迎著他的目光:“你不只是要喝杯咖啡嗎？”

　　走進三樓的這間房子，筱磊打量著，只見屋子面積不大，是個簡單的一室一廳。跟她過來，他就是為了得到答案，哪怕只是看看，知道她的人生已經圓滿。

　　“這好像是個出租房？”

　　“就你一個人住嗎？”

　　“這些年，你過得怎么樣？”

　　他不停地發問，凡繁卻充耳不聞，沖好咖啡，放在他面前。

　　“來吧，嘗嘗怎么樣。”

　　來吧，嘗嘗怎么樣。這句話竟也如此熟悉，和從前說的一樣。當時，她偎依在身旁，把杯子舉到自己面前，看著她如花的笑臉，苦澀的咖啡竟是無比的甘甜。而今，咖啡依然，自己和她卻隔了一座無形的山！

　　突然，筱磊猛地一顫，只覺得自己的胃一陣痙攣。病情未好，著實不該出院。

　　“你怎么樣，再去醫院吧！”看著他痛苦的表情，凡繁心疼。

　　見她關心自己，筱磊很欣慰。他看著她微笑:“看著你，就不覺得疼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開玩笑。”凡繁不斷在提醒自己與他的距離，卻還是忍不住說:“要不你先進屋躺會兒，不行的話再去醫院。”

　　“就你說的，我去躺會兒。”

　　凡繁扶他躺下，為他蓋上毯子。

　　“餓了吧，我去做點吃的。”

　　她在廚房為他做一碗雞蛋面，雞蛋剛倒進鍋，就聽見外面有鈴音響起。出來查看，發現聲音來自筱磊的包里，應該是他的手機。凡繁拎了包推開里屋房門，見他已經睡著，便又退了過來。

　　有些發糊的雞蛋讓人懊惱，她要專心做面。鈴聲再次響起，這次她聽得清楚，是陳慧嫻的《千千闕歌》，一首自己一直都很喜歡的歌。

　　誰又打，有事吧。不管！不管！

　　“來日縱使千千闕歌，飄于遠方我路上，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起這宵美麗，亦絕不可令我更欣賞，因你今晚共我唱······”

　　“來日縱使千千闕歌，飄于遠方我路上，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起這宵美麗，亦絕不可令我更欣賞，因你今晚共我唱······”

　　真受不了！凡繁真想接了或者干脆關機，只是手機不是自己的。

　　面好了，她準備給他端去，卻又被鈴音擾亂:“來日縱使千千闕歌，飄于遠方我路上……”

　　凡繁終于忍不住打開提包接了電話。是墨晏，他詢問筱磊的情況。做完簡單的回答，她正要把手機重新裝進包里，目光卻被里面的一張照片吸引。照片上的人清新美麗，正是二十歲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