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籠罩著一片祥和的柳宅。
宅中的屋子不少,卻很少有閣樓之類的,來這里的人可不是為了享受。
況且守著紫金礦,動不動就能爆一下,房子蓋的越高,風險也就越大。
柳家之人可不想在熟睡中,莫名其妙地屋頂飛了。
眾人已經進入夢鄉,今日太累了,不管是原本就居住在此地的柳家人,還是剛剛趕來的兩家之人,忙碌了一天后再加上晚上的狂歡,任誰都扛不住,這也間接導致他們睡的都極其香甜。
田影沒有睡,他將破爛不堪的衣服換下,在床上翻來覆去躺了半天,怎么也睡不著。
索性,趁著月色,他走出門去。
由于今天在場上大放異彩,守夜之人看到田影之后,態度極為友善,他們盡量壓低聲音,熱情地打著招呼。
這里的柳宅雖大,但晚上有很多地方是不讓陌生人進去的。田影轉了一圈,并沒有找到令他感興趣的地方,少了探園的樂趣之后,他按照原路返回。
月光如母親一般,將銀色的光輝毫不吝嗇地灑向地面,哺育著貪婪的黑暗。
在回到屋前的時候,田影突發奇想,望了望銀色的屋頂。他找了個比較高的位置,縱身一躍,平穩的落在了屋頂上。
腳下的青瓦發出“咔咔”的聲音,田影放輕步伐,想在屋頂找一個平坦的地方,欣賞一下夜晚的美景。
往上走了幾步之后,田影停住了,面露驚訝。因為在高聳屋脊的另一邊,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這是一位女子,月光輕柔的灑在其身上,整個人如九天的謫仙,不染人間風塵。絕美的側顏讓人窒息,周圍有白色的光紋隨著女子的呼吸不斷起伏。
諸葛魅兒,她怎么在這?
田影滿腦袋問號,難道這是緣分?嗯,也許只是簡單的巧合。
“你怎么來了?”雖然閉著眼睛,但是諸葛魅兒對田影的氣息還是很熟悉的。
“睡不著,出來走走。”既來之,則安之,田影可沒有不好意思的概念,他在還算平整的屋脊上挑了個合適的地方,坐下來欣賞這寧靜下的美好。
“也是,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不該問的!”諸葛魅兒笑笑,置于膝蓋上的雙手順著身體緩慢上升,吐出一口濁氣后,又放了下來。
“你還真記仇??!”田影盯著遠處黝黑的森林,里邊有不少影子在月光下閃動,危險的捕食者總在夜間出動。諸葛魅兒這句話讓他想到了之前夜訪李午家時,他說過的那句——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去哪不用你管吧!
“你想多了,我可沒有那么閑?!敝T葛魅兒緩緩睜開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對上了田影偷偷傳來的目光。
“好看嗎?”諸葛魅兒沖著田影眨眨眼,修長的手指將額前的碎發清理干凈,露出了潔白如雪的皮膚。
“一般般吧!”田影有些不自在,說話底氣嚴重不足,人生中的第一次,他產生了心虛的感覺。
諸葛魅兒也沒在意,她在田影的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去,在她剛坐下去的時候,田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后縮了縮。
二人就這么坐在那里,誰也沒有說話,屋頂之上有銀絲流動,緩緩地,一如田影無處安放的內心。
“謝謝你!”以往的安靜會讓人心神放松,可今日的安靜卻讓田影坐立不安,他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時扭動著身體,千萬語言最終化為三個常見的字眼脫口而出。
“謝我什么?”
“謝謝你一路陪我而來,謝謝你的出現改變了我……我的一生?!边@話田影醞釀了好久,一直沒有機會說,今天他算豁出去了,反正尷尬過了,也不差這一次。
說實話,要是沒有諸葛魅兒叔侄兩,他恐怕現在已經變成了懸崖下的一堆碎肉,而后成了野獸當天的餐食,繼而在第二天變為肥料潤養大地。尤其是當初他睜眼的那一刻,諸葛魅兒的形象便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間,那個地方之前只有田瑤和田濟,現在又多了一個美麗的女子。
至于諸葛云峰,算了,田影嘗試過將其放在重要的位置,但是遺憾的發現,實在太難了。
“哦!”諸葛魅兒此刻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她也是第一次和一個陌生的男子相處這么久,但是待久之后,她有些看不懂自己了。對方失落的時候,她心情也像被陰云遮掩,沉悶不已;對方高興的時候,她像是沐浴在了舒適的陽光中,全身暖洋洋的。
她雖闖蕩江湖數十載,但終歸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小姑娘,諸葛云峰這種大老粗連自己都搞不明白,又怎么會在感情的事情上傳授侄女經驗。
“你的家鄉是什么樣的?。俊碧镉翱偢杏X身邊這個女子有些不真實,長得好看就算了,實力還那么高,她那個三叔更是離譜,輕而易舉地治好了被人稱為“醫神”的田衛都束手無策的病。一家人都透著一股神秘的氣息。
“我的家……”諸葛魅兒陷入了沉思中,她也很久沒有回去了,她從小沒有父母,是他的二叔諸葛百里將她留在身邊,撫養長大。不巧的是,在她十五歲的時候,那個與他相依為命的二叔也失蹤了。
她的三叔恰逢這個時候云游回來,得知她二叔消失的消息后,與村長大吵了一架,之后在村長吹胡子瞪眼中,帶著諸葛魅兒離開了村落。
“那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村子里人不多,每個人都很和善,他們會將好不容易得來的美味大方地分享給他人。村子里的那些小孩挺討厭的,總喜歡躲在陰暗的地方嚇人,但這不打緊,抓起來打一頓就好……”諸葛魅兒像是回憶到了什么開心的事情,整個人神情激動。
“那里的夜很美,月光也像這里的一樣皎潔。”她伸出手,似乎想將眼前的美好抓住,但冰冷的月光不給她任何機會,快速從指尖的縫隙穿過。
“嗯,真想去你家做客!”田影從諸葛魅兒的描述中,看到了一個和諧美好,環境宜人的村落。
“那里太簡陋了,恐怕你住不慣?!?p> “沒事,我可沒那么嬌氣?!碧镉芭闹馗WC。
諸葛魅兒扭頭,仔細端詳著眼前這位年輕的男子,從對方的眼睛中,她看到了堅定,看到了隱忍中的那縷傲氣,驀然間,她笑了,如三月的桃花,美的人心神蕩漾。
“可惜我沒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她那個家還算家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或許從她有意識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有家了吧!
田影不知如何回答,難道諸葛魅兒不愿讓外人去村子里做客。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面前這位容顏傾城的女子雖然在笑,但眼眶中已滿是淚花,兩行清淚毫無征兆地沿著白皙的面龐滑落。
什么情況,我什么也沒干??!難道是觸及了對方的傷心往事?那也不至于哭啊,這讓外人看到,我該怎么解釋。
田影手足無措,他慌忙從懷中掏出錦帕遞給對方。
“魅兒,我不去了,我就是隨口一問,你別放在心上?!?p> “這傻瓜!”諸葛魅兒破涕為笑,這是去不去的問題嗎?她接過對方的錦帕,將淚水輕輕拭去,而后將錦帕疊好攥在手上。
“謝謝,這不關你的事。抱歉,把你的手帕弄臟了,洗干凈后還你?!?p> “沒事沒事,我這還是我姐給我的呢,我當初就說這東西沒什么大用,誰知道現在還用上了?!碧镉盎琶u頭,一邊想將錦帕拿回,一邊偷偷觀察著諸葛魅兒。見對方情緒有所恢復,他松了口氣。
“原來是瑤姐姐的東西,這錦帕挺好看的,用在你身上也是浪費,不如把它送給我如何。”諸葛魅兒的話讓田影伸過來的手停在了空中,左右為難,但至少田影知道,諸葛魅兒算徹底恢復了,連之前討價還價的本領也都系數回歸。
“你若喜歡,那就拿去吧!”一條錦帕而已,田影也沒在這上面計較太多。
諸葛魅兒點點頭,欣然收下了這份禮物,她望向漆黑的天際,那里天地融為一體,兩者間沒有任何阻隔。田影也沒有說話,他不斷回想著之前的對話,想搞清楚諸葛魅兒落淚的原因。周圍再次陷入沉默,任由時間緩緩流淌。
黎明之前,四周安靜的可怕,院落中的護衛降低了巡邏頻率,在與睡魔作最后的斗爭。
折騰了一夜的森林進入了短暫的寂靜,一個個暗夜獵手滿載而歸。
“吱”一聲鳥鳴穿透整片區域,一段時間后,又一聲鳥鳴與之前的遙相呼應,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千萬不同種類的鳥雀讓在寒夜中死氣彌漫的森林恢復了活力。
遠處的天地之間終于有了界限,仿佛一只巨眼在緩緩睜開,眼中滿是金芒。
“天快亮了。”
“是啊,天快亮了,寒夜總會過去。”
諸葛魅兒和田影相視一笑,此刻,二者幾乎同時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漫長的夜晚終將過去,還有什么能比寒夜中的陪伴更加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