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破曉,朝霞灑滿天際。
青衣客出了寒止關,一路向南,入了一片密林。
蕭瑟的風吹開鋪地的落葉,在空中卷了又卷,恍若蝴蝶飛舞。
驚鴻進入竹林深處,遇到一塊大青石,緩緩停下。
身受重傷的青衣客早就搖搖欲墜,在驚鴻止步的一刻,終究是堅持不住,松了緊握韁繩的手,整個人就像失墜的枯葉,飄飄而落。
他狠狠地砸在地上,驚鴻發出悠遠的嘶鳴,還是沒能將他叫醒。
一縷陽光跳到他的臉上,絲絲溫暖沁入皮膚,把他從睡夢中拉出。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無邊的翠綠,那一塊青石旁,驚鴻正扯著青草,津津有味。
眸中閃過愧疚,他慢慢撐起身體,靠著驚鴻,撫摸著,滿臉惆悵。
驚鴻向來只食飛谷草,食量又大,一夜的奔跑早已耗盡驚鴻的體力,周圍沒有飛谷草,主人又昏迷不醒,只能退而求其次吃些雜草。
“驚鴻,等我們下了江南,報了仇,我就去買下一片飛谷草場,管你吃飽。”
驚鴻一聲亢奮的長嘶。
“封啻!”
青衣客輕輕瞟了一眼竹林之頂,那里立著兩個人,一黑一白。出聲者,是黑衣中年人,約莫四十歲,臉上橫縱兩條疤。
“三年不見,忘了為師?”黑衣人腰胯長劍,對青衣客輕輕一笑。
“師父,自三年前起,封啻就不在了,世間只有青衣客。”
封啻,封府二少爺,那個背負著滿門血海深仇而活的人。
“呵呵,為師倒是忘了。”刀疤劍客道,“如今北漠的仇人已經斬殺殆盡,今后就要下江南,此路兇險異常,要小心啊。這是治傷藥,趕快敷一下,還有這枚丹藥。”
刀疤劍客將傷藥一扔,堪堪落入青衣客手中。
他吞下一顆藥丸,包扎了傷口,說道:“多謝師父掛心。”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還望師父賜教。”
“說。”刀疤劍客眼皮一跳。
“師父遠在北漠腹地,怎會出現在這里?”
“我聽說你要入關,怕你出事,特地來看一下。”刀疤劍客答道。
“那就奇怪了,前些日子徒兒剛收到師父飛信,說是要閉關養傷,遲則數月,怎么如此之快?”
“而且,作為我的書童,見到自家少爺都不知喊一下,沉默不語,令我不得不考慮這是否是那個書童,而你是否為我青衣客的師尊!”
“哈哈哈,果然謹慎從事,不愧是我李昶的徒弟。”刀疤劍客大笑,“不過,你這次確實是多慮了。飛信不假,但內容卻不見得,那只是我用以迷惑暗藏之人所用,不然怎會引出如此多的仇家呢。”
刀疤劍客看向身邊書童:“至于這孩子,自你離開后就沉默寡言,若神離天外一般。這些年尋了些名醫,卻是毫無頭緒,又怕你過于分心著了他人的道,才沒有告知于你。”
青衣客松了心神,輕笑道:“師父真是好計策,害得徒兒險些喪命。”
刀疤劍客拎著書童飛下竹林,走到青衣客身前,書童目光呆滯,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
青衣客服了丹藥,臉色微微紅潤,氣色稍好,但是見到兒時玩伴如此,心情自然舒暢不到哪里去。
青衣客問道:“師父,那黑衣人究竟為誰。”
刀疤劍客回道:“黑衣人是寒止關鎮守將軍的弟弟,不過那將軍與你封府慘案并無干系。”
青衣客沉默著,思索一陣,又道:“師父能出現在這里,想來應該做了局外人,洞察全局了。”
刀疤劍客領著書童坐在青衣客旁的青石上,笑道:“我一路跟著你進了寒止關,見你在關外的表現,猜出了你的意圖。”
“徒兒身負重傷,性命攸關,本想勞煩師父為徒兒療傷,又想到師父傷勢未曾痊愈,還是不要動用真氣,以免烙下病根。”青衣客盤坐下來,青雉放于腿上,虛弱無力地說道。
刀疤劍客又是大笑,說道:“放心,為師自有分寸,療傷要緊,你且放松心神,切不可過于緊繃。”
“那便多謝師父。”青衣客不再推辭,右手自然放在大腿上,輕閉雙眼。
刀疤劍客聚氣于掌心,氣呈鮮紅,徐徐包裹掌面。他面帶笑容,一掌向青衣客后腦拍去。
一聲輕鳴乍響,青光一閃,青雉劍剎那間出鞘,下一刻血色花朵炸開,一方肉掌掉落在地。
“你果然不是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