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離去,消失在了那片光明里。
“天黑了。”她說。
姬白蔚的心口有些疼痛,但她不知道是為什么。刑荏苒,哦不,何荏苒,這個看似只有十五歲實則已經(jīng)二十二的女孩一再強調(diào)自己和易品弦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她這努力的樣子被姬白蔚看在眼里,有一種說不清的妒忌。
靠在易品弦病房的墻壁上,姬白蔚靜靜地看著那張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龐,想不通為什么他會值得一個女孩子為他這樣做。
這本該是一個受萬人唾罵的混蛋才對。
這個混蛋的睫毛動了動,隨后猛地睜開,整個人更是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荏苒!”
他在嘴里喊出了這個名字。
“她走了,把你送到醫(yī)院以后她就走了,也沒有說去哪里。”車庭雪就在易品弦的身旁坐著,等到易品弦醒的時候自然是第一個給他回應(yīng)的。
姬白蔚就這么站在那,看著他們兩個人。
“我的手機呢?”易品弦四周張望著、尋找著,好像沒有看到姬白蔚一樣。
或者說,是沒來得及發(fā)現(xiàn)她。
“你的手機在這里,她的手機也在這里。別找她了,找不回來的。”車庭雪看穿了易品弦的意圖,把手里的兩個手機交給了他,同時提醒著。
都是滿電,還保持著一樣的鎖屏。
“她,她沒有說什么嗎?”易品弦哽咽了一聲,哀求地看著車庭雪,換來的卻是兩個冷冰冰的字。
“沒有。”
易品弦沉默下來,在另一個手機的鎖屏密碼上嘗試了幾個數(shù)字。
開了。
易品弦沒有急著去看里面有什么,只是默默把手機熄屏后放到了一旁,笑著仰起頭:“那就讓她走吧,她自由了。”
說不上是欣慰還是遺憾。
這就是一個故事的結(jié)尾。
“姬醫(yī)生,我出去抽根煙,這里麻煩你了。”車庭雪從口袋里取出一包煙,敲出來一根,站了起來。
那根香煙穩(wěn)穩(wěn)地垂在她的指間,沒有點火卻格外的落寞。
房間里只剩下姬白蔚和易品弦兩個人了。
一個簡單的眼神交換,四目寂然。
點滴的聲音響徹著,兩人都拿著手機,可卻又都沒有在看著手機。
“對不起。”易品弦將石子拋進了潭水里。
姬白蔚沒有回答,不過她放下手機,走到了易品弦的面前。
“對不起,我瞞著你是因為我不希望你誤會。真的,那一次之后我和荏苒什么都沒有再發(fā)生,我發(fā)誓!”
“那一次?”姬白蔚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嗯,就一次。”易品弦看著姬白蔚,一本正經(jīng),從沒有過的樣子。
姬白蔚知道自己并不了解這個男人,但是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不只是不了解,而是完全的陌生。易品弦的唇瓣在她的注視下顫動著,微微張著的唇齒中可以看見舌頭在律動,隨之而出的是一個個模糊的音節(jié)。
姬白蔚遲疑了。
“你不相信我嗎?”易品弦打斷了姬白蔚,他注視著,目光灼灼。
姬白蔚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幽幽問了一句奇怪的話:“你這可能是植物神經(jīng)功能紊亂癥,你知道嗎?”
植物神經(jīng)紊亂,又稱自主神經(jīng)功能紊亂。由交感神經(jīng)和副交感神經(jīng)兩大系統(tǒng)組成,主要支配心肌、平滑肌、內(nèi)臟活動及腺體分泌,受大腦皮質(zhì)和下丘腦的支配和調(diào)節(jié),不受意志所控制,所以稱為自主神經(jīng)。
人體在正常情況下,功能相反的交感和副交感神經(jīng)處于相互平衡制約中,在這兩個神經(jīng)系統(tǒng)中,當一方起正作用時,另一方則起負作用,很好的平衡協(xié)調(diào)和控制身體的生理活動,這便是植物神經(jīng)的功能。如果植物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平衡被打破,那么便會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功能障礙。
理論上來說,這也是焦慮癥的一種。
“和這個沒有關(guān)系!我只是想告訴你,我......”
“你,什么?”
“沒什么。”易品弦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來,之前想要解釋的那份沖動也莫名消失不見。現(xiàn)在的他就那么坐在那里,雙眼也不知道是在看著哪里。
房間里的氣氛突然就好像是一個發(fā)霉了而且又裝滿了水的爛木桶一樣。
“我相信你。”
......
不可一世的易品弦居然是因為姬白蔚的一句話活了過來,緩了片刻后緩緩開口。
他將一個簡單的故事簡單地說了出來。
兩人相遇在醫(yī)院,不同的是一個救命,一個送命。易品弦正帶著他不知道第幾個的女朋友去解決一下兩人擦槍走火的“后遺癥”,正巧不巧地遇上了在住院部大廳哭鬧的何荏苒。
易品弦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所以他想要繞過去。無奈在場看熱鬧的人實在是太多,生生把他堵在了門口。
這不得不說一句,是聲音先動的手。
在那里站了一會兒,易品弦看懂了。何荏苒的父親出了車禍,需要大量供血。但是何荏苒一家沒有任何的獻血證明,而用血的費用也超出了何荏苒一家能負擔的范圍,這種情況下院方只能停止給何荏苒的父親供血。
換句話說,就是只能看著他死。
“求求你了醫(yī)生,你先救我爸,我去籌錢,我去籌錢!明天,明天我一定把錢補上,求求你了醫(yī)生!”何荏苒跪在地上,不敢伸手去玷污了醫(yī)生那神圣的白袍,只是蹣跚著,任由膝蓋撞擊著地面,一下又一下。
“這,這是規(guī)定!我也沒有辦法!”醫(yī)生似乎是于心不忍,在眾人的注視下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何荏苒,神色也是悲戚。
也是,這是規(guī)定。
“我不是不交錢,我明天就把錢送過來!就一天,求求你了醫(yī)生,您就再給我爸一天的藥,就一天!”
何荏苒抽噎著,周圍的人群也喧鬧著,這讓易品弦很不舒服。
特別是那女孩跪著的模樣。
往外走的路被堵得死死的,不過走向這個女孩的路倒也還算通暢。
易品弦走了過去,站在何荏苒面前:“別哭了,我?guī)闳ダU費。”
后來,也就沒有什么后來了,只要錢到位,沒什么需要哭哭啼啼的。
“那這錢當我借你的,以后再還吧。”本以為只需要付錢就能了事的易品弦現(xiàn)在有點自閉,他沒想到何荏苒會和尾巴一樣緊緊跟著自己,從醫(yī)院出來一直到現(xiàn)在。
學(xué)校附近的酒吧。
沒錯他開始尋找新的目標了。
“我知道你是誰,易品弦,我的室友和我說過你。”何荏苒堵在易品弦面前,奪過了他手里的酒,一飲而盡,“我知道你為什么來這里,我可以!”
她挺起胸脯,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一些。
“我不碰未成年人。”易品弦給調(diào)酒師打了個眼色,打量著何荏苒。
“我成年了,上個月的時候!”說著刑荏苒拿出了她的身份證,還有一個......杜**。
“算了,我對你沒興趣。”隨意看了一眼刑荏苒的身份證,易品弦把她手里的杜**拿了過去,“這個我收下了,至于你還是回去吧,我對你沒興趣。”
雖然何荏苒成年了,而且人長得也很是不錯,但易品弦對她沒有哪怕是絲毫的想法。他能看得出來,何荏苒和他之前那些所謂的“女朋友”不一樣,這是一個很干凈的女孩兒。
這個世界已經(jīng)很骯臟了,他不希望玷污了這難得的純潔。
雖然他也已經(jīng)骯臟。
可易品弦沒想到的是何荏苒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隨即又是一個仰頭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飲盡。雖然只是一杯度數(shù)不算太高的雞尾酒,但何荏苒的臉頰上很快就泛起酡紅。她看著易品弦,深深地,有些刁蠻任性,“現(xiàn)在如果你不帶我回去很快就會有人帶我回去的,這你比我更清楚。”
她的臉貼在易品弦的胸口,渾濁的酒氣一絲一縷,伴著何荏苒天生的體香,刺激著易品弦的嗅覺神經(jīng)。
那一晚的最后,他們還是出現(xiàn)在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