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停下的那一刻,白真配合的抬眼望去。
太子。
白真安靜的看著緩緩走進的太子。
此時的太子,也著一身黑衣,在進來的一瞬間,他就取下了自己的蒙面,所以白真才一眼認出。
相較于白日太陽般的溫暖,夜里的太子像是換了一個人。
眼里的桀驁不馴像是崩騰的瀑布,不能停下,而這雙眼睛此時正充滿著戲謔的挑釁,看著白真。
那張俊俏的臉,輪廓在微微的月光照射下,充滿著冷硬的線條感。
白真不由得想起那宮門上冰冷的紅磚,此時太子的臉就像是那紅磚一樣無情。
白真不甘示弱,“太子哥哥,本打算今日去尋你,你倒先動手了。”
太子略略有些驚訝,像是根本沒有想到白真會找他,不覺心中也有著疑惑,淡淡出口,早已失去了白日的溫柔,“哦?妹妹想著找本宮?”
白真凝視了一會兒太子的眼睛,兩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就像兵器在激烈的碰擊,爆出看不見的火花。
兩個人都不甘示弱,都想先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白真先彎下了眼睛,她一個女子,先輸了,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適當的示弱也是一種微妙的智慧。
白真勾起唇角,不急不緩的說道,“看來,你我二人目的一致,不就是合作嘛?”
太子皺起眉頭,額頭上出現一道淺淺的川字,喉結也滾動幾下,似乎是有點不相信,“你……你如何有此目的,本宮要的是將軍府的勢力,白將軍此前的態度一直堅定,唯陛下馬首是瞻!你又能如何撼動他心中所想!”
白真冷嘲熱諷,“您既然這樣說了,何必又在這里不確定的懷疑我,不如殺死我算了。”
白真這么隨性的樣子倒是讓太子刮目相看,他倒是想聽聽白真怎么想,“我就是,”太子的自稱不知怎么變了,“我就是想讓你徐徐圖之,讓你當將軍府的眼線。”
白真勾唇,看向別處,一副刻薄的口吻,“眼線,抱歉,我不屑。”
太子心中不服,一個女人而已,竟然這么囂張,不過,為了今后的大業,他還是忍氣吞聲,“抱歉,我不該這樣,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白真這才正眼看向太子,她想了想,“干大事我和你合作,助你登基,但是,合作的人是我白真,與我爹無關,怎樣?”
太子的眉頭終于皺成了川字,他顯然是不相信,白真一人和他合作能夠帶來什么利益,可是,看著白真眼神中透漏出來的自信,和她周身與白日不同的氣場,心中竟隱隱有些動搖。
太子努力看向白真的眼中,白真也毫不怯弱的回望,兩個人的眼神再一次在空中交匯,與前面不同的是,此時的白真眉眼帶笑,表情沒有一絲絲的攻擊性。
然而太子還是透過白真的柔和,看到了那洶涌澎湃的野心。
“你想要什么?”太子緩緩開口。
白真掃了一眼旁邊還在的黑衣人,給太子一個眼神,太子會意,打量白真幾番,轉頭看向黑衣人,“你可以回去了。”
黑衣人不帶絲毫猶豫,“是!主人!”轉瞬間,幾個飛躍,消失不見。
黑衣人走后,白真緩緩起身,表情不似之前那么內斂,周身的氣場和野心無處安放。
臉上笑的詭異,白真緩緩向太子走去。
太子不知為何,覺得此時的白真給他的感覺就是一種極致的壓迫,明明穿著一件溫柔的水藍色裙子,卻仿佛一朵妖艷的玫瑰花,張揚至極。
每走一步,仿佛就有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上,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甚至到了一種無法控制的地步。
太子覺得自己好笑,怎么被一個女子壓迫的無法動彈,四肢百骸像是凍結與亙古不化的冰川。
直到白真走到太子跟前,亮出那尖尖的牙,太子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捏緊,無法跳動。
白真明明微笑著,卻緩緩的咬住了太子的脖頸,太子心中全然是恐懼,一動不動,任由那尖牙穿透自己的脖頸,接觸到自己的血液。
喉頭不自然的滾動一下,似乎這更加刺激了白真的欲望,白真猛吸一口,太子頓時覺得有些眩暈。
趁著還有些理智,白真收回尖牙,云淡風輕的擦擦嘴角,然后以一種調笑的口吻,“果然,我需要血的滋養,力量才能變強。”
白真看著太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就是我要的!”
太子好久才回過神,手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脖頸,卻發現傷口已然愈合,光滑到最初的樣子。
他此時,才明白白真的可怕。
“你究竟是什么人?”太子的尾音還拖著顫抖,整個個人快要站不穩,白真的存在是那神話中的,他從來沒想過,吸血鬼竟然是真的。
白真噗嗤一笑,“你不是猜到了么,我就是個吸血鬼啊!我與你合作,以后,你想辦法,給我找死囚的血,我呢助你登基,怎么樣,是筆好交易吧!”白真說得篤定,似乎百分之百確定太子一定會同意。
太子沉默了良久,終于開口,“以后,叫我李堯,李致一吧。”
白真挑眉,欣然答應,“好的,李致一。”
【從下文開始,太子就以李堯來稱呼】
李堯與白真達成合作之后,心中也沒那么害怕白真了,多少次的疑問到了嘴邊,卻懼于白真所擁有的未知,又吞回了肚里。
人類從來最害怕的,就是未知。
白真將自己的謀劃告訴太子,“首先,你現在沒有任何靠山,雖然皇上一心帶你,但是,君心莫測,天意難料,你得有充足的靠山,才好圖謀,皇上雖然今天還身體硬朗,可保不準這有人的野心勃勃,我不多說。若是皇上沒了,你還沒有靠山,那么你,也就沒了。”
說完這句,白真看了看李堯的表情。
李堯雖然驚訝于白真的胡言亂語,但是白真說的對。
只好沉默的點點頭。
“其次,”白真再度開口,“二皇子和三皇子背后的權利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這不是有我爹就可以撼動的,我呢,以我此時的力量,可以對付幾個人,無法對付一群人,所以,你得讓我喝足了血,然后我們用計謀加蠻力,助你登基!”
白真敞亮的將自己的弱點暴露于李堯面前,她卻不擔心,自己只是一個女人,在這男尊女卑的世界中,李堯不會覺得自己對他的地位有威脅,她倆的合作會因為這個達到一種穩定的平衡態。
既然自己此時有利用價值,李堯就不會讓她死。當然,區區凡人讓她死掉,他還得有點本事。
“具體細節你我之后細細謀劃,”太子拉起白真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若是事成,我必然許你皇后之位。”
白真笑了,眼神中略過一絲嘲弄。在她眼中,這個許諾就像是一個小孩子給她說,我有三顆糖被人搶走了,你若是幫我搶來,我給你一顆!
毫無意義的一個許諾。
白真勾唇輕笑,“我不需要,什么權勢,什么金錢,你只要給我準備血就好了,我就會一直幫你。”
李堯動了動嘴,卻沒能說出什么,他心中有些許的黯然,自己覺得無比尊貴的承諾,在白真眼中卻一文不值,看著白真那不屑的表情,李堯的心中略過一絲絲失落,轉瞬即逝。
“好!那我悄悄送你回去吧!”李堯看看天色,他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白真送回白府。
“得了吧!”白真甩甩袖子,“李致一,你這樣做,所有人都會懷疑我有點什么,是不是被情夫帶走私奔了,還是怎么滴,你先走,然后想辦法告訴我未婚夫劉長溪,讓他先來找我,我就說我掙脫了壞人,躲在了這里,我要是被我未婚夫帶回去,就沒人有閑言碎語了。”
李堯考慮了一會兒,也沒別的好辦法了,誰叫他這么魯莽,直接將白真帶到了這里,交代了兩句,李堯重新蒙上面罩,飛身離開。
白真重新坐回了雜草堆,靜靜的等著。
她心中有些鄙視起這個太子來著,干大事的人,不能這么魯莽,簡直……和她曾經一模一樣。
所以自己才死了那么多次……
這時,一陣不尋常的風聲傳進了白真的耳朵里,白真立馬起身捏起拳頭,整個人陷入了戒備的狀態。
憑她的直覺,肯定有點東西!白真的眼睛死死盯著破廟的門口,那風聲越來越近,仔細聽,還帶著一種急躁,像是一只狠狠射出的箭,帶著強勁的力量飛射而來。
這絕對不是劉長溪!甚至都不是人!
似乎一種看不見的煙霧遮擋了破廟的門口,白真緊盯著的眼睛有些發酸,幾乎要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終于,一個身穿一件冰藍色衣袍的男人,閃到了破廟門口。
白真錯愕的松開了自己的拳頭,這不是,千柔光嘛。
即使她現在忘記了她和千柔光之間發生過了什么,她還是一眼認出,這就是魔界圣君千柔光。
他還是那么美,眉骨微微凸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帶著一絲絲柔和的美,卻又不女相,冰藍的瞳孔像是這世間最純潔的東西。
而此時這張讓世間無物為之失色的臉上,充滿了巨大的驚訝。
就像一個貧窮的人某天突然發現了一處巨大的寶藏。
千柔光的喉結動了動,眼眶漸漸變紅,白真還在疑惑,就感覺他一個閃身來到了自己身前。
下一瞬,緊緊的抱住了自己。
仿佛受到這個擁抱的蠱惑,白真也緩緩抱住了千柔光。
兩個人就靜靜的在這里擁抱著,一言不發。
白真模模糊糊的想,千柔光也應該找了她很久吧,此時應該是因為激動……
于是她笨拙的說了句,“謝謝圣君。”
不缺一絲恭敬,禮貌,與疏遠。
白真覺得本該如此,她和千柔光又沒發生過什么。
千柔光卻放開白真,仔細盯著她,如遭雷劈般,嘴唇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白真覺得奇怪,“千柔光,怎么了?”
千柔光苦澀的開口,“你還記得我是千柔光啊!”聲音像是被苦澀的臟水泡過了一般,沙啞至極。
他不敢相信,曾經趕著要親他抱他強迫著要他的白真,那個冷酷無情卻為了他死的白真,那個萬種風情讓他失魂落魄的白真,此時看他就像是個陌生人。
“當然記得啊!”白真莫名其妙,“我堂堂魔尊的手下,千柔光,魔君,我為何不記得。”
“那你……”千柔光沉默了,那你還記得我們曾經的溫存么?他費盡了力氣,終于找到了在人界的白真,卻沒有了對他的愛。
一切,又要重來嗎?千柔光心中滑過一絲苦澀。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破風聲從遠處傳來。
白真皺眉,迅速對千柔光道,“你先躲起來!”
千柔光不疑有他,立刻施了個隱身術。
沒過多久,劉長溪帶著一群人就趕到了破廟。
看到了“瑟縮”在枯草上的白真,劉長溪急忙跑過來拉白真起來。
白真“慌張”的抬起頭,一張小臉上全是“驚恐”,看到來人是劉長溪,立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長溪哥哥,你終于來了!我要嚇死了!”
劉長溪拉過白真的手,關切的問道,“有沒有事!”
白真不留痕跡的澄清道,“我趁著他們不注意,逃到了這個破廟,好久都沒人進來了!你終于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所以我一直在這里乖乖的等著。”
劉長溪看著白真沒事,心中放了心,“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回去吧。”
“好。”
眾人向破廟外走去,走前,白真隨意的看了破廟的一處,對著那里眨了眨眼睛。
……
“哎!臻臻可算是沒事,急死我了!”白烈胡亂的撥了撥頭發,一張繃緊的臉在看到白真的一瞬間,驟然放松。
“今天就不該讓你去!”白烈的表情變得嚴肅,有些責怪的看了看劉長溪。
劉長溪立刻道歉,“都是小子的錯。”
白烈也不想多說,臉上的怒氣表示了他的心情。
小娘此時出來打了個圓場,“臻臻累了,老爺先讓去休息吧,這么晚了,劉家公子也該趕緊回家吧!”
白烈點了點頭。
白真朝著劉長溪揮了揮手,就退下了。
今兒,算是有兩個大收獲。
沒人看見的時候,白真悄悄彎起了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