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龍羽深想起自己胸前結痂的傷口這幾日確實在擦藥，不由得莞爾一笑，“殿下見微知著。”
“要緊嗎？”不知是真是假，獨孤夜璃的臉上竟然浮現出關切。
“不，胸口中了一刀，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有意無意地躲開他的視線。
“那就好，我這次來的目的，你真的不知道？”
“殿下何以認為我會知曉？”
“許久不見，你就不打算問我什么嗎？”他的笑容懶散而諷刺。
龍羽深的腦海里浮現出那個小小的，令人心疼的身影，“小公子他……他還好嗎？”
“楚兒不好，”他的語氣和緩了些，“他是惦記著你的。”
“可我畢竟不是他真正的娘親，我……”
“你們長得很像，你也可以對他很好，不是嗎？”獨孤夜璃反問，“你難道還不清楚我今天來的目的嗎？”
“什么目的？”她狐疑地看著他，“你想把我帶走？”
獨孤夜璃的語氣中透出危險的氣息：“凌羽深，你終于猜出來了。你聽著，我可以不計較從前的事，只要你乖乖地跟我回去，一心一意對楚兒好，我會許你王妃的位子。”
“殿下未免太過自信了吧！”龍羽深不客氣地轉過臉去，櫻唇微微顫抖，“您憑什么認為，我會舍棄宋凝琛而選擇您？我們兩情相悅，在一起不是更幸福嗎？”
“可是他死了啊！”獨孤夜璃匪夷所思地看著她，雙手扳住她的肩膀，“他死了你不知道嗎？”
“你說什么？”龍羽深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停止了運轉，連帶著耳朵也失去了功能，“他……死了？”
“你的少年郎死了，消息已經從李玟韜那里傳出來了，你竟然比我知道得還晚？”獨孤夜璃的語氣甚至帶了點悲憫，如果沒有之前那一碼事，眼前這個女人還真是可憐。
宋凝琛死了？不，不可能是真的啊，這絕對不可能啊！他的劍術不是很強嗎？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趕路嗎？怎么可能會陰陽兩隔？對了，命鱗！她的命鱗可以續凡人命數，她還有命鱗！只要找到他的身體就可以了！
“他，他的尸體在哪？”龍羽深咬緊牙關，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據說他的尸身掉下了山崖，此刻早已找不到了，指定讓野獸啃的渣子都不剩了，你問這個干嘛？不會是想和他的尸體過一輩子吧？”
“我不想和你說話了，你滾吧，”龍羽深徹底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眼神冰冷刺骨，“滾啊！”
“你干什么？”獨孤夜璃有些發怒，“你現在跟我回東夷才是最好的選擇，不要激怒我！”
“我說滾你聽不懂嗎？”龍羽深眼角一片血紅，臉上卻是透骨的蒼白，“還是你覺得我死了心上人就應該高高興興地嫁作他人婦！”
“你瘋了嗎？”他突然有點心慌，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曾退縮的地獄將軍，現在對著一個女人竟然束手無策。
龍羽深眼角滑下兩行血淚，一頭烏發瞬間從發根處開始變得雪白，一點一點，滿頭青絲立時變成了銀絲，靜靜地垂落在肩上。
她無視獨孤夜璃驚恐的眼神，飛快地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咽喉：“滾出去。”
他面前的這個女人究竟是誰？是仙還是魔？或是神鬼之列？一種恐懼支配著獨孤夜璃的腳步，他逃也似的沖出了船艙。
“咣啷”一聲，匕首應聲而落。
“撲通”一聲，龍羽深的身體倒在地上。
散開的白色裙角在她的視線里漸漸變得模糊，嵐岳臉上的驚惶失措也漸漸變暗，周圍亂七八糟的聲音仿佛被隱去了，只能感覺到自己一起一伏的呼吸。
好安靜啊。
記得從前宋凝琛說，落雪的濱州美如畫，而且在下雪天，城里會分外的安靜。
是下雪了嗎？她長這么大，只覺得人間的雨沒什么稀罕的，卻從未見過雪。
真想看一看啊。
今夜，濱州頭頂上的月亮圓圓亮亮，沒有一絲瑕疵。
今天是十五。
“不！”茅草榻上的宋凝琛驚呼一聲，坐了起來，一摸額頭竟是滿頭冷汗。
“廬子深，你怎么了？”在外屋打地鋪的阮知葉睡眼惺忪地走了進來。
“無事，”他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只是做了噩夢。”
“那就好，趕緊睡吧，明天隨我去市集上把藥材賣了。”
與此同時，客棧里的李玟諾也是難以入眠。
凌皓才來見過她，通知她宋凝琛在單獨行動中失去了聯系，宋國安就默認了宋凝琛的死訊。難道宋凝琛真的死了？又是死于誰之手？是宋國安，還是李玟韜？
她翻了個身，還是毫無睡意。自從宋凝琛死后，她已經在濱州城停留了好幾日了，為著打聽消息，她已經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百合，”她低聲喚道，“在守夜嗎？”
門“吱呀”一聲響了，百合探進腦袋：“公主？”
“明日去找姜家吧，行事隱蔽些，不要讓別人發覺。”
“公主，”百合抗議道，“我們明日該上路回京城了，若再不如此，軍使那邊就要暴露了。”
“不行，”李玟諾的喉嚨里翻滾著嗚咽，“再等一日，就一日。”
濱州城的市集，人來人往，熱鬧得很。
宋凝琛自從踏進這里的一瞬間起，腦海里那個女子的身影就越來越清晰，伴隨而來的是劇烈的頭痛，讓他痛苦萬分。
“宋公子，今日真是趕巧。”
“為什么會告訴我這些？”
“我……我沒有秘密。”
“你會唱京戲？”
這是什么聲音？他蹲下身，捂住腦袋，那個婉轉悅耳的聲音不斷出現在耳邊，時而清晰，時而緲遠。
奈何……前塵往事不可追。
“你沒事吧？”阮知葉關切地蹲下身，放下草藥籃子，“你要不要，休息一會？”
“無妨，”宋凝琛臉色緩和了一些，“我們走吧。”
“剛才聽雪居的人向我訂了這些野菊花，你的臉色不好，幫我把這些花送到聽雪居的柜上就回去吧。”
“也好，”他點了點頭，“那聽雪居在？”
“沿著我們來的方向往前一直走就到了，至于回我家的路，你應該記得。”
“我知道了，我即刻便去，你自己小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