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過春節了。
船艙內側堆疊的茅草已經足夠御寒,百合,楚玉蘭兩姐妹依偎在一起打著盹,呼吸綿長而均勻。宋凝涵淺淺地靠在楚垣寬廣有力的肩膀上,靜靜地聽著他雜亂無章的心跳。
“你真的放得下嗎?”他冷不丁垂下頭,看著嬌小的人兒。
她淡淡轉眸,眼波若江中寒水,泛著清冷,“如今說放不下,可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
“前面就到京城了,大哥他……在那里吧。”
“嗯。”楚垣應聲,“如今的宋凝琛,已然成了京城里風光無兩的靖王殿下。你真的要去找他嗎?”
“嗯。”宋凝涵薄唇輕抿,聲音溫柔但堅決,像是風雨敲著的山寺鐘磬,雖細密幽微,但聲音一落,便再悔不得。
這是一場豪賭,一場,連宋凝涵自己都看不見勝算的豪賭。
京城,明安王府。
一人,一衣,臨窗而立。
溫柔的背影染上了極致干凈純潔的素白,與這天地間的渺渺驚鴻相和,然千帆過盡,徒留悲傷而已。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我不是說了,不許人進來打擾嗎?”獨孤婉娘嗓音纖細。
“是我。”溫暖醇厚的甜香瞬間包裹了她,李玟韜胸膛結實的肌肉貼緊了女人后背的根根肋骨,越發顯出她的消瘦來。
沉默了半晌,懷里的女子似乎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放開吧。”
“嗯?”
“臣妾懇請殿下,放開吧。”
李玟韜的胸骨猛地收縮,一口氣噎在喉間,上不去也下不來,正如此時的氣氛,如墜冰窟。
“你說什么?”他氣憤地緊緊箍住她的雙肩,“好啊,你現在都學會拒絕我了,是不是!”
“殿下,你可否知道,臣妾最美好的少年情愛,都給了你?”
他突然心底一顫,一股痛楚緩緩蔓延到胸口處,驕傲的靈魂突然就被“情愛”兩字深深刺入,一時間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憂愁。
怕她從未上心,又怕她太過上心。
“罷了,殿下,”她不動聲色地推開他僵直的雙手,“臣妾要歇息了,明日再去向您請安吧。”
“也好。那……好好照顧身體。”
冰冷的硬木地板被踩得咯咯作響,李玟韜走到門口,忽然聽見了獨孤婉娘的聲音。
“殿下,請多保重。”
保重?她這是……在關心自己嗎?他只是略略停頓,隨即便離開了。
此刻,房內,獨孤婉娘披上了一襲黑紗,寬松的腰際只用一根緞帶松松系起,掩飾著她的瘦骨嶙峋。
“都準備好了嗎?”櫻唇微啟,語調中的淡漠和肅殺卻與方才判若兩人。
“是。”夏蟬抬頭,溫和的目光充滿了悲憫,“請王妃務必照顧好自己。”
“我早已不是什么王妃,過了今夜,我只是獨孤婉娘。”她微微頷首,清麗的眉眼閃爍著堅定的光芒,越發襯托出超凡脫俗的氣質來。
李玟韜,從此,你我死生不復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