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為什么說我原諒周瑯的話呢?他有對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嗎?可是吉祥明明告訴我要對太子客氣一點啊?還說是我在新婚之夜把太子趕出去了!怎么現在反倒說我原諒他呢?亂了亂了……我又亂了。
見我半天沒吭聲,她又說:“阿蔚,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高興就好。”
這個太子妃可真幸福,有吉祥那樣的忠心的丫頭,又有這樣善解人意、“溫柔大方”的漂亮閨蜜,而我什么都沒有。
我沒問她要帶我去哪兒。
任由她帶著我走過這片草地再拐進了一條崎嶇蜿蜒的山路,這小路很是狹窄,只夠一個人行走,她依舊牽著我的手,我跟在她身后七拐八拐的穿梭其中,與身邊的青苔石壁擦身而過,兩邊的石縫里生長著許多不知名的小草、小花兒,它們在擁擠的石縫里兀自蓬勃、兀自綻放。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她的步伐也逐漸加快了。走了大約二十分鐘,推開一扇古老的木門,一條燈火通明的街道轟然出現在眼前。
頭頂搭滿了竹棚,棚下懸掛著各色各樣的小彩燈,這些小彩燈隨著晚風在空中搖曳生姿。
耳邊充斥著各種小販熱情洋溢的叫賣聲:有賣糖葫蘆的、賣蒲扇的、賣胭脂首飾的......
空氣中彌漫了各種吃食甜絲絲的香氣、也有姑娘們的胭脂香氣........
街邊的攤位里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雙手各捏著一根細長的竹簽子,低著頭,雙手上下翻飛、左右交叉的擺弄個不停,沒一會兒的功夫,兩位栩栩如生的糖人就送到了在攤前等待的一對兒兄妹手里,那對兄妹開心的接過糖人,牽著手跑進了人群里不見了蹤影........
還有幾名身手矯健的瘦弱男子在原地愣翻了好幾個筋斗,引得街上的人停駐連聲叫好拍手稱贊;
街上的人形形色色各有不同,卻都洋溢著同樣的笑容。
我和花解語就像兩條小魚兒一樣在擁擠的人群里穿梭來去,不遠處傳來一陣“咯噠咯噠......”的馬蹄聲,喧鬧的街市瞬間安靜起來,街上的人都自覺的退讓到兩邊的商鋪底下,花解語也拉著我擠在了邊上的人群里。
三隊騎馬的官兵搖搖地從街道中踏過,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領頭的人——殳忠,他眼上的疤尤為顯眼,之前在宮里遇到過,殳忠也正好看向我們這邊,我連忙心虛的轉過頭,生怕被他認出來。好在我穿著男裝,身邊又有一個奪人眼球的大美女,殳忠根本沒留意到我,兀自騎著馬從街道中穿過。
“咯噠咯噠......”的聲音越來越遠,街上又重新熱鬧起來。
我扯著嗓子大聲的問道:“語姑娘,這是做什么?”她伏在我的耳邊也大聲回道:“天中祭祀節將至,這些御林衛日日都在城里四處巡邏。”
原來之前周瑯說忙著處理天中節事宜是真的。不過他一大早就從哪個小妾房間里走出來,也是真的。
穿過了大半條街,看見街邊的胡同口下跪著一名男子,衣衫襤褸、瘦弱不堪,身后放著一輛破舊的板車,板車上搭著一卷草席,草席上躺著一名男子,腳上還掛著勉強能成為草鞋的東西。
這種似曾相識的賣身場景,并沒有像電視里演的那樣周圍有一大片圍觀之人指指點點。
相反,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皆以他們不存在一般,個個都談笑風生的從他們面前經過。
實在沒辦法做到視若無睹便想過去瞧個究竟,身邊的花解語一把拉回了我:“去哪兒?”
“過去看看!”
“居一蔚,你沒搞錯吧,像你這般鐵石心腸、天塌下來也不為所動的人,什么時候對這種閑事有興趣了。”我:“........”我真的有那么不堪嘛!
說是這樣說,不過花解語還是陪著我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了他們面前。
跪著的那人見我走到他眼前之后立馬磕頭說道:“少爺,求求你買下小人吧,小人什么都能做,當牛做馬萬死不辭,實在沒活兒干,沒事打著玩兒也、打死都行的,只求少爺發發善心,能夠施舍一點藥材救救小人的哥哥....”
“放心,我不會打你的。”蹲下身子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哥哥怎么了?”近看才下來才發現這人目測不過十來歲的年紀,雖然衣衫襤褸,但是小臉卻收拾的干干凈凈,此刻正瞇縫著小眼睛看著我。
若不是隱隱約約看見了他閃閃發亮的淚光,我幾乎以為他沒睜開眼睛。
“回少爺的話,小人賤名小航,哥哥小輝,日前被官府挑選去為天中節祭祀所經過的道路上蓋棚子的,可是昨日清晨,我哥哥和其他一起人趕工之時,腳下的竹子卻突然斷裂,他們一行六人全部摔了下來,有的當場摔死,有的被斷裂的竹子穿膛而死,小人的哥哥命大,只被竹子插穿了腿,留的一條性命,可眼見這傷口愈發嚴重、高燒不退、疼痛難忍,還請少爺將小的買下,只求能救哥哥一命即可,多謝少爺大恩大德......”
我繞過他走到那板車面前,一靠近便聞見一股惡心的腥臭,草席中的人痛苦的閉著眼睛,意識不清的小聲呻吟著,傷口四周猩紅潰爛,血肉模糊隱隱見其白骨,濃稠的血膿積液更是蔓延開來,使得整個左腿看起來觸目驚心。
我挽起袖子推著板車說:“語姑娘,勞煩帶我去一下醫館,要最好的那種。”跪在地上的小航努力的睜大眼睛一臉感激的盯著我,奈何效果不太明顯。
我望著他的小眼睛說道:“你先起來吧,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哥哥,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說。”
花解語一把按住我的手腕說道:“你管這事兒干嘛!你又不認識他們”我點了點頭。“怎么,舉手之勞而已啊!”
她又說:“你沒聽清他剛才說的話嗎?”
“我聽清了,而且仔細觀察過他的傷勢了,這傷口因為沒有立即處理,只是看起來有點嚇人,但是完全有救的。”
“這是替官府的人干活受傷的,官府的人都不管,你管?”
我甩開她的手反駁說:“你喜歡喝粥嗎?”看她一臉困惑的神情我又說道:“喝粥的時候你會去探尋里面的每一粒米出自那一方田地嗎?我只想救人,他是因何受傷與我何干!”
她伸開雙手擋在我的身前:“最后再問一遍,你是不是確定要管?”
“嗯!”
“好,不過咱們熟歸熟,談錢傷感情。你以后得還我一百錠金子。”
我隨口答應:“好!”
隨后她嚷著大嗓門在前面開路:“讓一讓啊,有死人要過路了,不想沾晦氣的趕緊讓開、讓開、讓開、有死人要過路了.....”
我一臉黑線的跟旁邊的小航說:“你別介意啊,她說話不太好聽,但肯定是個好人的,你放心。”
小航對著我使勁的點點頭說道:“多謝少爺,多謝姑奶奶.....”
輾轉了好幾家醫館,那些大夫一看見這駭人的傷勢,連門都不讓我們進,就搖頭晃腦的讓我們去找其他的大夫、要么就是委婉的叫我們準備后事.........
最后,花解語將帶我們到了一間偏僻的籬笆院前,籬笆上爬滿了花藤。她扯著嗓子大喊:“孟婆~孟婆~”
折騰到現在已經是半夜了,又餓又困又累.......此刻被這一聲“孟婆”嚇得一個激靈,瞌睡瞬間全無,兩眼直瞪瞪的望著一團黑的院內。
里面的門“吱拉~”一聲開了。
隨后又聽見里面傳出一道慈祥溫和的聲音:“是誰呀~”
花解語舉起手中的燈籠伏在籬笆上說道:“孟婆、孟婆是我呀,我是小語,快點過來開門呀!十萬火急、水漫金山、人命關天吶!”
“噢~是老李啊!你這么晚來干什么啊?”
倒吸一口涼氣和小航面面相窺。
“哎呀,什么老李,是我,我是小語啊,小語~”
“噢~是小語啊,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嘛!”這孟婆的耳朵不太好,花解語跟她說了半天,她才慢悠悠的將門拉開,看見眼前顫巍巍的老婆婆心里頓時涼了半截。
孟婆虛弱的眼神在我們一行人中來回游離,最后將視線鎖定在我手里的板車上,她佝僂著身子盯著小輝看了半響說道:“這孩子啊,怪可憐的,趕緊啊、攙進來吧。”
我趁機將花解語扯到一旁悄悄的問道:“語姑娘,這是......”
“這是孟婆,醫術好得很,你別看她年紀大,手腳靈活著呢!”
我看著那孟婆龜速挪動的步伐,無語的望著花解語眨眼睛。
她將那小竹籃挽在臂彎里,攤著手說道:“你也看到了,城內的大夫沒有一個肯接的,現在只有這個老婆婆了,你們愿進就進,不進啊!姑奶奶我可不伺候了。”說完拉著我轉身就要走。
小輝一把扯住了花解語的裙角,又生怕弄臟了裙子一般閃電般的將手松開了,雙手撐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多謝姑奶奶~多謝姑奶奶~小航與哥哥感激不盡......”
我將他拉起來說道:“好了,你跟我一起將你哥哥扶進去。”天已大晚,一行人在外面轉來轉去也不方便了,就算孟婆醫術不行,在這歇息一晚,等天亮了再出去找大夫也好。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
花解語一屁股將我撞開,以一己之力將他哥哥扶在了肩上,小航在一旁瞪大了小眼詫異的盯著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追了上去。
我將籬笆編制的門合了起來,緊隨其后也進了屋,這屋里只點了一只蠟燭,加上花解語那盞燈籠才顯得沒有那么昏暗。
孟婆指著這屋里唯一的一張床對著花解語他們說道:“老李啊!將這孩子放在這兒吧!”花解語抱怨著說:“孟婆~我是小語!”
“噢~小語啊!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嗎?”
三人頓時沉默了下來.......
“啊~”屋內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循聲望去,原來是這孟婆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了床沿上,正在處理他腿上的積液。小航趕忙走過去跪在床邊喊道:“哥哥,你忍耐著點,很快就好了,放心,哥哥.....”卻沒有得到回應,本就神志不清,方才這一聲慘叫肯定是又痛得昏過去了。
我走過去接過孟婆手里的東西說:“我來吧,我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