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不過就是一名尋常的弱女子而已,平常人緣又很好,從來沒有開罪過任何人,若非要說有的話,只有前日,隨手管了一件閑事,恐怕是因此惹了某些人心中不快吧!”花解語沒等人回話緊接著說:“天中節祭祀大典,從創建孝朝之初,這個節日便一直存在至今,據小女子所知,修建土木工程之事歷來都是由禮部尚書親自督辦的,不知這次是否也由您親手操辦呢?尚書大人!”
“老朽年事已高,早已將此事交予犬子全權負責!”
“這么說!具體的事情您其實是不知道的了?”
“當然清楚,老朽每天都會去現場巡查進度。”
“既然這樣的話,當日喪失五條人命的時候,您難道連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這二人帶著觸目驚心的傷勢在街頭跪了整整一日,您居然毫不知情?是該說您老眼昏花沒看到?還是怪這皇城過于寬敞您·巡查不到?”
“人命關天,豈可兒戲!若真有此事!必定會有人稟告左右!”
“好!小女子斗膽請問,搭建遮陽棚的材料是何物?”
“既然是為了遮陽,自然是選用上等的綠竹最為合適,歷來都是以實心竹為脊、黑竹為梁。既不會輕易斷裂又能送來陰涼。”
“那么!請問往年一共需要采購實心竹多少根?黑竹多少根?”
“尚書大人,難道是因上了年紀,記不清陳年往事了嗎?那么就請說一下,今年,一共采購了多少根綠竹吧?嗯?莫不是也忘記了?”
“既然尚書大人已將此事全權交予您的——犬子處理,那小女子直接問公子吧!不知道這公堂之上哪一位是汪尚書家的公子呢?”
“是你嗎?是你?還是你啊?誒~這位公子長得真秀氣,不知道是不是汪公子呢?”
“放肆!公堂之上,豈能由一女子瘋言瘋語,老朽懇求大人將此人重打五十大板,逐出公堂。”
我急著就要沖出去,被殳忠這堵肉墻死死的擋住了,我咬牙切齒的壓著聲音:“如果他們真的打了花解語,我回去就砍死周瑯?”殳忠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
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繼續聽著外面的聲音。
“如果小女子沒記錯的話,這里應該是監督府吧!坐在案桌里面的那位翩翩公子應該是監督院的院長咯!還是說小女子也瞎了眼、看錯了?”
“語姑娘,眼神很好!正是本官!”
“好,既然是監督院院長大人親自審理此案,為何發號施令的卻是您尚書大人呢?難不成,您想越俎代庖,想替陛下管理這監督院嗎?”
“承蒙皇恩,老朽從未有此想法,只是……”
“皇恩?小女子還聽說貴府的千金小姐嫁入太子府邸之后居然與一個侍衛珠胎暗結,您這就是回報皇恩的方式嗎?嘖嘖嘖~真是令人咂舌啊!”
方才就聽“汪尚書“這三個字很是耳熟,原來竟是那個汪承徽的父親!
“啪~”
“殳忠,放肆!”
殳忠?隨著院長那一聲呵斥,我才發現身旁的殳忠早已不見了身影!
趕緊將身子探出了屏風之外,就看見殳忠正站在堂內,左手緊緊扣著腰間的刀,右手將一名男子反手擰至身前。
花解語在殳忠身旁捂著自己的臉,怒視著正前方一位兩鬢斑白的男子!
那位男子說道:“殳將軍,你不去城中巡視,來到這公堂之上做什么?”
殳忠將手里那名齜牙咧嘴的男子狠狠的踹出了公堂之外才慢慢的回過身,對著屏風的方向抱拳躬身,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這人的話。
花解語上前一步說道:“自己的女兒被剖腹,而你作為父親不管不問,卻在這里,眾目睽睽之下一心只想替令郎推卸責任,小女子當真是佩服至極呢!不知道尚書大人當初是否也是這樣管教自家的女兒的呢?”
說著就見她抬起手狠狠的扇了下去。
周圍有人想過來攔,卻被殳忠的氣勢給嚇了回去。
外面傳來一聲椅子劃過地面的聲音,那院長焦急的喊了一聲:“語姑娘。”
好在花解語并沒有真的打下去,她的手徑直的在汪尚書的眼前掠過,只帶起了兩縷他鬢邊的白發。
汪尚書神情自若往后一退便坐在了椅子上,對花解語的話充耳不聞,蔑笑一聲說道:“姑娘如此張揚,殳將軍又是太子殿下心腹,難不成與殿下熟識特地派來的嗎?若是如此,可不要大水沖了龍王廟啊!”
這尚書的心里素質是真好,從他言談舉止中確實看不出一絲對汪承徽的傷心之色。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還是硬裝出來的。
“呸~誰跟你是一家人?什么殿下、將軍的,以小女子卑賤的身份怎能高攀“熟識”二字?只是方才我們被人追殺時,恰巧被他所救。
正好,你們問問他,方才是不是有很多黑衣人襲擊我們,而且被這人打敗之后那些黑衣人當場就服毒自殺了。”
“對了,小女子方才還用手帕沾了那些黑衣人的口水,你們找個太醫驗一下這是什么毒,或許能查出什么線索呢!”此話一出,那些衙役的臉比方才更嚴肅了。
“語姑娘費心了!來人,將語姑娘的手帕包好送去檢驗。”
花解語將手帕甩了出去之后,又開始吃手里的東西:“吭哧吭哧~”
我一看花解語不會吃虧了,趁著沒人發現,連忙退回了身子,跟個壁虎一樣,親切的趴在屏風后面。
“殳將軍,可曾查出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嗎?”
“還在查!”
“語姑娘被人追殺,可曾受傷?”
“無礙!”沒想到這話居然是殳忠回答的。
“尚書大人,敢問公子如今何在?”
“犬子近日勞累過度,在家休養!此等小事老朽前來處理就好,何必牽扯他們年輕人來此處浪費時間!”他嘆了口氣又說道:“今日若不是大人您親自監審,就是老朽也不愿來此煩心。”
“嗯!公子確實勞累,昨夜整夜都在欲雪樓尋歡作樂至今早寅時才盡興而歸,恐怕現在還高臥未起吧!”
“放肆,朝廷命官也是你這等黃毛丫頭可以隨意污蔑的嗎?”
“好啊!那請人去看啊,一看便知了!三個時辰夠嗎?”
那個尚書冷笑兩聲說道:“老朽年事已高,一大早就趕過來折騰到現在,屬實有些累了,以老朽之見,此事也不必深究了,不論這些人所說真假,老朽愿從俸祿里取出白銀一千兩,大人分發給這些傷者家人吧!不知大人意下如何!”然后聽見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咳~咳~咳~”
“原來如此,小女子心中還納悶呢,這等事情明明在普通的縣衙內就可以處理,卻偏偏要在這監督府里審理。原來是仗著沒有老百姓的圍觀,借機官官相護……”
“怪本官魯莽了,許多事情還沒了解清楚就貿然將尚書大人請了過來,此事還等本官在細查一番、隔日再審吧,既然身體不適,那么尚書大人請便吧!”
“啪~”拍案聲驚起、震耳欲聾。
“退堂~”
“多謝大人!走!”
“威武~”
又悄悄探出了身子,只見一名身穿黑色官服、上面用金絲繡著一只展翅飛翔的仙鶴的人疾步匆匆地穿過堂前眾人追上了那位尚書大人,抬手就將他身旁那名男子的脖子“咔嚓”一聲給擰斷了,那人轉眼間就像只漏氣的氣球搖搖晃晃的癱軟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頸間上傳來一股涼意,情不自禁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我使勁地踮起腳看了一下,那倒地之人就是方才被殳忠一腳踹出去的那名男子。
“尚書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梁某本乃山野莽夫,偶爾為官呢,也不太習慣,所以平常只掛個虛名,實事呢都是由呂覆督辦,不巧,今日啊!小呂出差了,只得親自上陣了!這人方才欺負了鄙人的故友,所以心中一時不快,沒收住手!您大人有大量,可不要見怪呀!”
“哈哈哈……下賤東西,敢在您面前伸手,自找死路,老朽還要多謝大人不嫌弄臟了手,替老朽管教下人之恩呢!”汪尚書又對其他人說道:“將這條賤命拖出去喂狗,不要臟了大人的院子,告辭!”
那名身穿官服的人隨手扯過衙役的衣服擦拭自己手上的血跡,看著尚書一行人走出了門外。
擦干凈之后他揮揮手,那些衙役全部撤了下去,慢慢回過身來:“語姑娘,好久不見!”
花解語背對著我,沒回話。
而那小航和小輝早已在那堂上目瞪口呆,此刻完全一副傻子的表情立在那里。
那人又看著殳忠說道:“三狼還是這樣地不穩重,想一出是一出,這樣燙手的山芋扔過來也不事先打個招呼,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
“汪尚書是三朝遺老,除了你,誰能鎮得住!殿下英明!”
嗯?三狼是周瑯嗎?他們很熟嗎?
“誒~這位便是天仙公子咯?”正在疑慮之際,那人突然看到了我。
我一看也沒什么外人了就大大方方走了出去,甩了甩手說道:“你好!”
“在下梁傾!天仙公子怎么稱呼!”
“他姓蔚,本姑娘剛認識的朋友!”花解語搶在我前面回了話,心中疑慮但也沒有反駁,或許她不想告訴別人我是太子妃吧
“噢~既如此那也是梁某的朋友了。”
“梁公子,你好,小輝、小航還有孟婆多謝你照顧了,他們現在能回去了嗎?
“這恐怕還不行,再說了,他們在這里也安全一點,畢竟沒人膽敢在我這監督院里動手。”
“嗯?難道說我們遇見的那些黑衣人原本是沖他們而去的嗎?”
“本來還不確定,但是方才看汪尚書的神情,恐怕是因為去孟婆那里撲了個空,才繼而轉向你們下手的。
汪陽的事情已讓他臉上無光,此時必定會不惜一切保住他唯一的子嗣汪燃。
恰巧你們是唯一的有力的人證,若你們不在,他們說的話也就沒人信了!他們也就必死無疑了。”
我點了點頭,轉而將小航扶了起來,小航和小輝呆滯的看了我半晌才猛然回過神來,對著我和花解語止不住的磕頭,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仔細看了看小航的臉色,除了黑一點瘦一點以外,看起來已與常人無異,跟之前那個身受重傷、死氣沉沉的人判若兩人。心里暗暗的佩服起孟婆來……花解語不耐煩的將他兩人硬拉了起來。
轉進內堂和他倆聊了很久,知道了他們不是本地人,父母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去世了,只留一間茅屋給二人相依為命,前不久因洪水泛濫,便逃難至此討飯。
沒想到剛來沒幾天就遇到這事差點丟了性命……說著小輝又哭了起來,倒是小航出乎我意料之外,他雖然不會說話,但是有一雙機靈的大眼睛,給人一種看起來就很精神的樣子。
梁傾換下了官服,一襲青衫滿眼笑意的望著一直吃個不停的花解語,兩人一句話也不說。
殳忠除了吃飯時間會坐下來之外,整整一天,他都站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