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輕輕一閉,眼淚又落了下來,“對不起!”睜開眼的時候,花解語遞過來一個藥缽:“干活,哭哭啼啼的做什么,這三更半夜的,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在哭喪呢!”
坐下來的時候才看見花解語身邊還有十個藥缽,加上我們手上的一共十二個。
我將自己散下來的頭發重新綁好,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問道:“語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們這個時候會來?”她頭也不抬的說:“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屋內不時的傳出周瑯的慘叫,震得我心緒不寧,他每叫一聲,我的心就跟著顫抖一下,感覺眼前的世界都在發抖,后來才發現,是我在渾身發抖。
“砰~”一名暗影衛將一個人扔進了院里,單膝跪地說道:“少主,刺客已經捕獲,”梁傾揮了揮手從屋頂落到我身旁:“太子妃!”
我走過去一看,躺在地上的人正是阿南,梁傾果然厲害,這么快就將他捕獲了,伸手去扯他臉上的皮卻怎么也揭不下來,就好像他的臉本來就是長成這樣的,我著急的問道:“你是男扮女裝冒充闞月侍女的阿南,是不是?”
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看著我,梁傾一手擒住他的脖子,手指在他的額間一點,他才開口說道:“小蔚,我是太子周瑯啊,是你整夜都眼巴巴守著的人啊。”
我氣憤了扇了他一巴掌,忿恨的說道:“你不是。”
阿南竟然笑了,“這些天以來,所有的人都喜歡我,都說太子殿下經歷生死之后,性情大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只有你,偏偏只有你不知足?”
“可你不是他,你不是周瑯。”阿南聽我這樣一說猛然間收起了笑容,臉上的神情變的很奇怪:“可我最喜歡的人還是你啊!你還是太子妃,你還是將來的皇后,我還是最愛你的人,如果你今夜沒有去刑部的大牢,咱們恩愛依舊啊!我是不是周瑯有什么關系?我是不是他有什么關系?我是太子殿下不就好了嗎?”
他見我搖了搖頭又說道:“所以你是覺得我對你太溫柔了才開始懷疑我的吧!我早聽說前幾年你與周瑯水火不相容,都怪我心軟、太憐香惜玉了。”
“所以在鸞鳳閣里,你是故意刺殺我、故意被人發現、故意被殳忠打傷,故意將我們引到穆南軒,故意讓我們發現刺客是阿南,故意告訴我闞月會易容術的消息,就連闞月的死也是計劃中的一步,是嗎?”
我盯著他的臉說道:“闞月自殺是想誤導我相信你們的計劃敗露:之前假冒太子的阿南已經被抓,不日便會問斬,此事已經塵埃落定,這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掩護你,是嗎?”我又問:“闞月毒死侍女,就是為了讓你進來,可是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向你傳遞的信息,我問過薛伶,她除了天中節祭祀之前,從來沒有出過府中,而且薛伶每日都會賜涼茶給她,確認過她每日都在府中,你們到底是怎么通傳消息的?是不是還有其它外應?”這話問出的時候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周瑯說過,阿南是高昌新派來的侍女,可是這個假侍女究竟是怎么騙過眾人進來的?
阿南忽略我的話開始罵我:“賤人,我對你好,你也懷疑我,我對你冷淡,你還是不相信我,賤人……”梁傾的手指在他頸間一用力,他的臉瞬間漲得又紅又紫說不話來。
我示意梁傾松了松手:“說實話,你裝得真的很像,你的甜言蜜語,任何一個女人都喜歡,包括薛伶,也包括我,如果我是這里的人,我真的就相信了,就連你胸口的傷痕也與周瑯一般無二,打消了我最后一絲疑慮。”我頓了一下又說:“可是,今夜倒水的時候,你卻讓我摔在了地上……”
阿南又開始迫切的狡辯:“我受了傷啊,我在大悟寺受了傷,你知道的,那箭上有毒,那毒多毒啊,我差點死了啊,我的身手還沒恢復過來,你再給我一些時日,我保證,我也不會讓你摔倒地上的。”
我搖了搖頭:“周瑯不會給我送蜜糖、也不會甜言蜜語的來討好我。”但是周瑯會在我放出信翼的第一時間趕到,每次都會在我身后接住我,在鸞鳳閣是、在假山上也是、就連那次在監督院外,他的腿上有傷,卻還是抱著我回了太子府,現在想起來,周瑯對我真的很好。
“所以啊,我就是對你太好了,賤~”阿南的話還沒說完,梁傾抬手生生的拔掉了他的舌頭:“太子妃,這細作的嘴里問不出什么來了,只留下這張皮相就好了。”一邊擦手一邊吩咐暗影衛割下了阿南的頭。
我訝然的問道:“你怎么知道是換臉不是易容?”梁傾甩了甩手,“在刑部門前,聽你說的那些話的時候,梁某就觀察過了,所以才緊急派用鷹嘯傳信,讓語姑娘和孟婆在這里準備的。”
屋內又傳出一聲慘叫,我急得沖到了門口,因為孟婆吩咐過不許進去,我只能趴在門上費力的窺視著屋里的情況,卻什么也看不到。
殳忠從屋頂跳了下來:“他們來了,”話音未落,四面八方傳來震天動地的馬蹄聲,我輕聲的問道:“薛家軍追來了是嗎?”
籬笆院外也開始逐漸明亮起來。
我指著地上阿南的殘骸說道:“這事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
梁傾和殳忠點頭授意。
忽然聽到里面的孟婆說道:“花兒帶著一至四號進來。”
我疑惑的看著花解語,只見她抱著四個藥缽走了過來,我這才看到藥缽上都按照順序貼了條兒,只是條上寫著歪歪扭扭的符號一樣的東西,我一個也看不懂。
周圍的馬蹄聲越來越響,那些光亮也逐漸逼了過來。
梁傾說:“我到高處指引暗影衛不讓外人靠近,你出去跟薛棟斡旋,如果你敗了,我再出手。”說完縱身一躍又上了屋頂。
殳忠淡淡的吐出“不用”兩字后也出去了。
花解語出來了,又抱了四個藥缽走了進去。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逐漸消失了,偏僻的籬笆院外、此時尤如白晝。
我攀在走廊的護欄上,勉強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況,薛棟下了馬,沖著殳忠喊道:“殳將軍,今夜可是要反?”
殳忠解下腰間的佩刀,刀鞘扔出去老遠,“一切自有分曉!”
薛棟手持馬槊和殳忠對戰了幾十個回合,打得難解難分,那些暗影衛一部分仍舊守著籬笆院,一部分跳入薛家軍中與他們打斗。
屋內的花解語出來將最后四個藥缽也抱了進去,對這外面的一切視而不見。
再回頭時卻看見薛家軍后面悄無聲息的出現了許多高大的馬匹,可奇怪的是馬上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近一些時候,又看見馬匹的兩側閃爍著點點寒光,再近一些時,終于看清是有人手持弓弩潛伏在馬匹的兩側。
心中一驚,開口想告訴殳忠有弓弩手偷襲,剛張開嘴,就連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我怕打擾到里面的孟婆,趕緊跳下護欄,準備出去,跳下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花解語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了,手里提著阿南的人頭,顱腔里的血兀自滴滴答答的漸在木板上,胃里難受、忍不住連連作嘔“哇”的一聲吐了起來。
花解語提著人頭說:“就是擔心你害怕,所以才悄悄的出來又準備悄悄的進去的。”
我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周瑯怎么樣了,怎么沒聽見他的慘叫了?”見不到他的人,能聽到他的聲音,也能安心一點,若是連聲音也聽不到的話,就只怕是……
花解語噗嗤一聲就笑了,“怎么?你想聽他慘叫,我這就去,保證讓他叫得比剛才還慘。”她這一笑我便知道,周瑯定是無礙了,現在肯定是要把臉給換回去,本想攔住她的,但是看了眼她另一手里的人頭,忍不住又退了兩步:“別,不要!如果有緩解疼痛的法子,麻煩你……”如果早知道會穿越,我應該偷偷的搞一些麻醉藥藏在身上,以銀針封穴、就已經痛不欲生的了,再將臉換下,我真怕他會生生的疼過去。
花解語將那頭顱提到身后,用另一只干凈的手,拍了拍我的腰:“好!”
還沒籬笆院,空中掠過一道銀色的身影,再一看時,竟然是梁傾從屋頂躍下,然后又單手提著殳忠退到了身后的屋頂之上,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殳忠體型高大魁梧,目測最少得有個一百六十斤。梁傾身材雖然修長,卻比周瑯還要瘦一些,此時提著殳忠從空中飛過,就像攜著一片樹葉那樣的輕松。
之前只知道梁傾的劍法厲害,沒想到這輕功更加厲害,看樣子應該比周瑯還要高。
梁傾站在屋頂大喊:“薛大將軍為了舍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連施暗弩這樣無恥的事情都干得出來。”我都差點忘記了他也在上面居高臨下的觀摩著這一切了。
薛棟也大聲的回道:“末將受太子殿下所托捉拿刺殺太子妃的敵國細作,只要你們將那細作交出來,薛某立馬撤兵。”
梁傾揮了揮手,屆時進來兩名暗影衛將阿南的尸體拖了出去,“薛大將軍什么時候也聽太子殿下的號令了,難道說了為了區區一介細作,連太子妃的性命也不顧了,你看看你自己,還有你身后的薛家軍,哪個不是虎視眈眈的想將這里踏為平地。”
暗影衛將阿南的尸體扔到了薛棟的馬下,薛棟只看了一眼說道:“莫非梁院長要告訴薛某,這名,無頭殘尸就是那敵國細作?”
梁傾道:“正是!”
“哈哈哈~且不說這尸體是不是細作,就連男女也無法分辨。”薛棟說著就駕著馬慢慢向后退去,那些弓弩手全部伏馬前來,弓弩的射程不比弓箭短,速度卻比弓箭更快,命中率也更高,殺傷力也更大。雖然現在已明示與人前,但我仍覺得對眼前這些赤手空拳的暗影衛不利。
“阿喂~阿喂~”聽到花解語在門內柔聲的喊我,我便返身往回走。
她掩著門戶遞出一個面目全非的頭顱,鎮定自若的說:“你把這個提出去扔到那薛老賊的面前,我要給孟婆幫忙,實在走不開,你害怕也要忍著,千萬不能讓那些人闖進來,否則前功盡棄了。”
心臟砰砰直跳,眼一閉奪過來就往外走,腔里的血還沒有流凈,悄無聲息的落在草地里,可是我的耳邊卻一直能聽見滴滴答答的聲響。
強裝鎮定的說:“薛將軍,刺客的頭顱在這里,不信,你驗!”將阿南的頭顱甩出去之后,雙腳發軟,我連返身就走都氣力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