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眾目睽睽中,銀色的蛋殼輕輕碎開。
下一刻,一聲嬌嫩卻透著歡喜的龍吟聲便傳遍四方,震蕩無盡大海。
“轟隆隆……”
滾滾悶雷在眾祖龍頭頂響起,黑暗的海淵中剎時彌漫起無盡的紫色云霞。
猶如大道來賀,實為天地降劫。
“嗯?怎么會有天劫?”
眾龍祖都有些驚訝,一條金燦燦的巨大神龍抬首望去,就欲擊散劫云。
就在這時,一道古老深沉的聲音從龍巢深處響起。
“爾等勿驚,此為降生之劫!此子,或有大氣運在身……”
“是,父親!”
眾龍祖頓時伏身,恭聲回應,可與此同時,它們心里卻蕩起了驚濤駭浪。
誕生即有劫,龍族之內可謂前所未有。
所有龍祖心里同時涌出一個念頭——莫非,這條銀龍的跟腳本源,竟然堪比先天神圣?
所謂的先天神圣,是指那些天生地養的天地之子。
他們受天地所鐘愛,生而便有大氣運,自先天大陣中孕育,甫一出生便有先天靈寶伴生。
先天神圣中雖然也有強弱之分,但總體而論,卻是洪荒天地內最強大的一類生命。
相比起來,先天神靈就要相差不少,他們出生便掌法則,但卻多是山神水神一類的存在,強則強矣,卻受制于出生環境。
如昆侖山神與一座尋常小河的河神,孰強孰弱,不言自喻。
再次一等,則是先天生靈。
這類生靈很多其實也是胎生卵化,之所以用先天生靈稱呼,是因為它們生而長生不朽,雖然不掌法則,卻也不受環境所累。或許剛出世時不如先天神靈,但潛力卻遠勝之。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龍、鳳、麒麟、長右、白虎、陸吾這些。
而宋秋這一世雖然是銀龍之身,但論起跟腳尊貴,頂多也就與上一世的長右身打平,根本無法與女媧、伏羲之類的先天神圣相媲美。
也正因此,祖龍之言才引得一眾龍祖震驚駭然。
劫雷滾滾,無數青紫雷霆橫跨時空落在宋秋身上,只幾息工夫,他就已經奄奄一息。
一眾龍祖,甚至包括祖龍在內都有些著急了。
再這樣下去,這條新生的銀龍恐怕就要死于劫雷之下了。
活著才有輸出,如果死了,再強的底蘊又有什么用?
唯有身處劫雷正中的宋秋,此時卻毫無畏懼。
與他而言,即便渡劫失敗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頂多重新換一具肉身唄!
可不怕歸不怕,實在是疼啊!
宋秋沒有偶像包袱,疼了就叫,再疼就滿地打滾。
于是乎,在龍族最高層的圍觀中,一條半尺來長的銀色小龍,就那么一邊嗷嗷亂叫,一邊滿地打滾。
“這特么是龍?這分明就是一條海泥鰍吧?”
祖龍和一眾龍祖都沉默了,心情之復雜實在不為外人道也。
龍族生而高傲,即便是再痛苦,也絕對沒有任何一條龍會像這條小銀龍一樣不要臉的滿地打滾。
丟人…不對,是丟龍現眼!
后世人族有句話說的好,三歲看到老!
龍族其實也差不多,一條龍的本性如何,其實從它出生的那一刻的表現就能看個差不多了。
無法想象,等這條銀龍長大又會是什么模樣?
不會是個禍害吧?
一眾龍祖面面相覷,都生出一個念頭——就這德性,不如讓劫雷把它劈死得了!
與此同時,眾龍也堅定了之前的念頭,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這家伙外出。
嗯,就把它當成一個徹徹底底的生育工具吧!
就在宋秋滿地打滾,快把自己擰成一個死結的時候,一道風突然無中生有的出現在它身邊。
“咦?”
在場諸龍都是修為高深之輩,第一時間就察覺到這縷風的來路不對。
龍巢深處,一直瞇著雙目的祖龍豁然睜開一雙巨大的龍眼,望著那縷環繞在宋秋身邊的微風,目光有些驚疑不定。
“無形無質……是蘊含風之大道的先天靈寶?”
祖龍有些恍然,但更多的卻是不解。
它知道有先天神圣與伴生靈寶一同孕育,但是像幼龍這種出世后,有先天靈寶主動來投的事它還從未見過。
祖龍來歷莫測,清楚很多洪荒隱秘。
譬如此時的洪荒天道未生,世無輪回,生靈死后只會變成死魂,在世間流蕩不去。弱者受三光洗練逐漸磨滅,強者或修鬼道,或尋胎而投,藉此轉世。
也正因為考慮到這一點,龍族的后代才會統一聚集在祖龍巢內,主要便是為了防備有死魂會覬覦龍族血脈,竊據肉身。
若這條銀龍是轉世的強者竊據肉身而生,有生前的先天靈寶來投,勉強倒也說得過去。但祖龍有這個信心,至少在祖龍巢附近,絕對不會有死魂出沒,更別提在它的眼皮底下竊據龍族肉身了。
可不是強者轉世,這個先天靈寶又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真的僅僅是小銀龍的氣運太過旺盛,將一個無主的先天靈寶吸引來了?
這怎么可能?
先天靈寶,又不是大白菜,即便天定有緣,也需經過爭奪,甚至要經過大道考驗才能得手。
數萬年來,這還是祖龍第一次看不透,想不明白一件事。
它凝視滿地打滾的初生幼龍,略一沉吟,還是決定靜觀其變。
宋秋哪知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溜達了一圈,他甚至沒有察覺到衍風珠的到來,不是他不夠敏感小心,實在是太疼了。
“嗷嗷嗷……”
宋秋嗓子都快喊啞了,可頭頂劫云卻毫無消散的跡象,似乎不把他劈死就絕不罷休。
宋秋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還不如選一個弱些的生靈投影附體呢。
他想反抗,但又沒有什么手段,上一世利用長右身學到的術法大多無用,不是無法施展,就是無力施展。
畢竟對手不是生靈,而是天劫。
再者,如果真的出手,恐怕立即就會暴露出很多無法解釋的東西,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龍族的切片研究了。
龍族不是長右,后者只能說是強大的野獸,但龍族卻是智慧生靈。
排除種種手段,就只剩下一個選擇了。
“血祭自身,投影回歸真靈海。”
可是,僅僅為了怕疼,就放棄了?
這個念頭只是一出現,就被宋秋排除了。
實在是怕被自己瞧不起。
沒辦法了,只能硬扛了。
好在挨劈這么久,宋秋也有點麻木了。
反正喊也沒用,那還不如閉嘴省省力氣。
就像小孩子哭著要糖果一樣,父母不在身邊,哭給誰看?
也怪這天劫,再狠點,干脆把他劈死也就得了。可它偏不,劈得宋秋生疼,但又不把他劈死。
玩人吶?
宋秋放松心神,準備聽天由命了。
可就在這時,一股熟悉且親切氣息突然沖進靈臺。
“衍風珠?”
宋秋既驚且喜,可隨后便開始思考對策。
怎么解釋?
或者說,如何狡辯?
良久,宋秋開始放挺了。
“愛咋咋地吧!”
他覺得咬準啥也不知道,讓龍族自己看著辦,反正他已經將真靈投影烙印在衍風珠的本源上了,別人又奪不走。
至于鎮壓,宋秋也不怕。
龍族早晚會沒落,就算衍風珠真被鎮壓了,也不過是臨時保管而已,早晚還會找回來。
“轟!”
突然,空中劫云微震,接連不斷的雷霆首次出現了停歇。
但無論是宋秋,還是旁觀的祖龍和龍祖,神色卻都變得凝重起來。
在他們的感知中,劫云正在凝聚力量,只短短時間,便有一股毀滅之意匯聚而來。
“不好,是毀滅神雷!”
這是一種極為強大的天劫,甚至接近了天罰。
要知道,這不是天道之罰,而是大道之罰!
“怎么回事?”祖龍驚了,它看了看劫云,又將目光轉向宋秋,眼中盡是探究。
即便是先天神圣的降生之劫,也從未聽說過會降下毀滅神雷的。
這根本不是考驗,而是單純的要滅殺啊。
“靠!”宋秋仰躺在地,露出肚皮,用盡最后的力氣朝空中堅起了一只中爪。
很明顯,這是大道不想讓他活。
“轟!”
一道細如絲發,透著無盡漆黑的雷光從天而降。
感受著那無盡的毀滅之意,諸龍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反觀宋秋,這時反倒放松了。
既然活不成,大不了就死唄,像誰沒死過似的。
漆黑的雷光擊穿了時空,蒸發了海水,泯滅了萬物,眼看就要落到宋秋身上時,一道微風無中生有的出現,將宋秋卷起,瞬間消失不見。
劫云輕顫,開始緩緩散去。
“轟!”
海淵炸開,祖龍那巨大的頭顱從龍巢中探出,查看宋秋所在之處,竟然毫無發現。
“父親,這……”
一眾龍祖圍過來,都有些不敢置信。
“那條幼龍,是死了嗎?”一位龍祖悲觀的問道。
的確,面對毀滅神雷,即便是成年神龍也可能會被擊得形神俱滅,遑論一條初生的幼龍。
祖龍沒理會一群兒女的詢問,只是默默感應片刻,突然一抬龍爪,似乎探進了空間。
等龍爪收回是,爪尖處已經多了一條奄奄一息的小銀龍。
“沒死?太好了!”
一眾龍祖都喜笑顏開,紛紛圍了上去。
祖龍看著已經昏睡過去,正在緩緩蛻皮的小銀龍,心中有無數疑問,但最終卻沒有出口,只是淡聲吩咐道。
“今日之事,爾等萬勿外傳!”
“是!”
“此子……留在此處,吾會親自教導。”祖龍猶豫片刻,吩咐道:“敖啟誕子有功,當有封賞,爾等自行斟酌。”
“是!”諸龍祖雖然驚訝,但想到這條幼年銀龍的詭異之處,也都理解龍祖的打算。
“敖終留下,其余爾等且先散去。另外傳吾之令,諸脈合力滅殺虎蛟一脈,之后立即退回海淵修生養息,萬年之內不得再啟戰端。”
祖龍可謂龍族源頭,從來都是一言九鼎,雖有龍祖對不再征戰的命令稍有異議,但也不敢出聲質疑,紛紛領命而去。
諸子走后,祖龍才垂目看向敖終:“敖終吾兒,你為何神色有異?”
敖終是銀龍一脈碩果僅存的龍祖,早年征戰時曾根基受創,再加上毀滅大道深融血脈,誕下的后裔要么夭折,要么就是血脈不全,這也是導致銀龍一脈凋零的原因之一。
聽聞祖龍問起,敖終立即激動的應道:“父親,可還記得當年賞與兒子的金行珠?”
祖龍何等修為,所謂的舉一反三,到了他這里就成了舉一反億,當即恍然:“那是風行珠?”
“不,風行珠更強!”敖終肯定的道。
祖龍聞弦而知雅意,垂目望向爪尖處半死不活的宋秋,幽幽道:“這是他的機緣,吾為祖龍,豈有奪取后裔機緣的道理?”
敖終似松了口氣,猶豫一下后又開口道:“父親,兒子只是擔心,會有天視地聽之輩探得消息,覬覦此寶。”
祖龍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吾在此,誰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