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午,漸漸的雨停了,太陽出來了,空氣也格外新鮮。路旁的格桑花開的依舊還是那樣的美麗,陽光照在花瓣上殘留的雨滴上熠熠生輝。微風拂過,花朵點頭相互致意,驚起成片的蝴蝶在花叢中徜徉。
我們一家人都沉浸在悲傷的陰影里,因為從我記事起,還是第一次遇上家里的人去世。回到家我成默寡言起來,我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討論。從他們的口中得知,早上他們爭論的焦點:是現在火葬還是先土葬一段時間等冬天到了在進行火葬。
開著拖拉機去請高僧的二姨夫回來了,請來了整個鄉最有名的兩位高僧。說他們是高僧是名副其實的,因為我聽村里的人說。他們年輕的時候就遠走他國在佛陀的故鄉求法多年。直到五十多歲才被家鄉的另一位年輕高僧,跋涉萬水千山請回來的。所以他們兩位的學識威望自是不用我去懷疑,我們這里最尊崇的就是修行者,覺得最高尚的是學識。
所有的人都出來迎接了,在前開路的那個人手里提著:炭火上放著藏香的粉沫,冒出青煙繚繞的香爐。有些人手捧潔白的哈達,彎腰恭敬的分立兩旁。就連在家里念經的所有喇嘛都出來迎接兩位大師了。
他們被年輕的侍從從車上攙扶下來了,身上套著紅色的僧袍,兩個老人都頂著光頭。其中一位年長的臉色顯得蠟黃而消瘦,臉上都是一層又層的褶皺紋理。從來都保持著溫和的笑容,對人很和藹可親,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靠近他,從心里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平靜。另一位則戴著一副墨鏡(后來得知他眼睛不能見強光),我看著他們相互簇擁著迎進去了。
我跟著他們,他去看了祖爺爺。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去世后的祖爺爺,也是第一次看到逝者。他被用潔白的白布裹的嚴嚴實實,放在一個角落里。我睜大眼睛看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一團白布。有人在哪里守護,說是不能讓貓和老鼠觸碰。家里的那只可憐的貓,早已被他們關進了籠子里。我想它大概也不知道,平常對它這么溫柔的人,會把它關起來吧。可憐巴巴的睜著眼睛,注視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爬伏著一動也不敢動,嘴里發出低沉的喵喵的聲音。老鼠自是沒有辦法控制,只能有人看守著。
一個喇嘛小跑著,手里拖著個托盤,里面放著一些青稞種子,還有兩個裝有清早接的清水的銅制的銅瓶,上面插著幾根孔雀羽毛。(舉行宗教活動時的一種法器)他們對著逝者嘴里喃喃的念著咒語,還時不時的往那邊撒些青稞,最后拔出孔雀羽毛往逝者身上拋了幾滴水。然后都回到經堂里念經去了。
我想再好好的看看祖爺爺,就留在看守者幾個人那邊了。我聽著他們的談話,我聽到同村的一個胖子侃侃而談:
“死就死了,他家的女人們哭哭啼啼的讓人心煩。”說著很不耐煩的吐了口痰,還拍打著圓滾滾的肚皮。
“早上那些人,真他媽搞笑。還和我爭論什么,直接火葬不就得了。”有些生氣的自言自語道。一個年紀大的留著山羊胡須的老頭開口反駁道:
“現在這個時候正是萬物復蘇之際,直接火化尸氣有可能導致周圍的植被枯死。老人家畢竟也是個修行者,他家人不同意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就不要在這邊說風涼話,多積點德吧!”說完不再理會他,閉目沉思起來了。其他人幾個人什么也沒有說,嘴里喃喃的念著經,手里拿的念珠一顆一顆的滾動著。
“他一個沒兒沒女的,現在土葬,到了冬天還得重新挖出來,再次請高僧和喇嘛一起舉行火葬儀軌。這家人不是純粹的給自己找事嗎?你們說對不對。我說的不好聽,可就是這個理是吧!”他雙手不停的來回比劃著,似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指揮他的千軍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