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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我的伙伴

五十五 打柴奶瘋了

我的童年我的伙伴 王平子 2721 2020-07-05 07:00:00

  五十五打柴奶瘋了

  打柴爺的死,無疑讓打柴奶雪上加霜,女兒和丈夫的先后離去,使她的精神接連遭受重創,這個性格開朗的女人,甚至年輕時一度成為人們口中的悍婦,卻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堅強,她像一根寒風中的枯草,隨時都會折倒在風中,搖搖擺擺,不知道是在發抖,還是在等待覆滅前的燃燒。

  打柴爺死后,打柴奶整日閉門不出,后來,她又開始在地里的勞作,見人的時候也會寒暄幾句,只是說不了幾句,她就會說: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飯了,珍珠和她爸還沒吃呢!”說著就會丟下鋤頭,匆匆趕回家。

  不一會兒,就會看到打柴奶提著飯罐出去了,剛開始并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是,不久后人們發現,她每次送飯的地方都是固定的,那就是埋葬打柴爺的墳頭,偶爾幾次,尚可理解,或許是她太思念打柴爺了,但是,次數多了,那就不正常了,尤其是她匆匆忙忙,大開著門,一副十分慌忙的樣子,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見了熟人,也風風火火,顧不上打招呼,一路直奔打柴爺的墳頭,這時候,人們才真正地覺得,她的精神不正常了。

  我看見過她幾次提著飯罐,從我面前急匆匆地走過,以往都是她人未到聲先到,現在,卻換成了我先吱聲。

  “打柴奶,你這么急匆匆地干嘛呀?”

  “我給你打柴爺送飯去!”說著,就已離開我幾步遠了,那聲音仿佛都是帶風的。

  我想告訴她,打柴爺死了,不會吃飯了,但是又害怕傷了她的心,所以,欲言又止。那時候,我并不知道,打柴奶的精神不正常了,我總覺得這一切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因為沒有人告訴我這些,我真正意識到打柴奶精神有問題的時候,已是幾個月之后了,那時候,她已徹底的瘋了。

  關于打柴奶還有一段塵封的往事,這里不得不說,珍珠并是打柴奶唯一的孩子,她還有過一個兒子,比珍珠小一歲,在珍珠三歲的時候,夭折了,并不是因為疾病。

  那時候,打柴爺和打柴奶并沒有來到樊學,他們以前的家在離樊學四十里開外的一個河川地帶,傍河而居,雖然有風險,但是河川地帶,土地平坦肥沃,那時候對河道的治理并不是很理想,時常有洪水發生,但是對居于河川的人,也見怪不怪了,每次雨季,都要發洪水,隨著洪水帶下的除了大量的泥沙,還有牲畜、農具等,洪水過后,河川的人們還常常到地勢平坦的地方去撈回一些還能用的上的生活用品,什么死去的雞鴨牛羊之類,偶爾還會撈到幾件家具農具,修修補補后還能繼續用,此外,還會有地里的作物,有即將收割的玉米、南瓜和一些木材,其中包括整棵被沖來的大樹,看到這些,我們不由慨嘆,在洪水面前,什么都是可以摧毀的。

  似乎上河的災難造就了下河的福利,其實并不是如此,下河也同樣受災,多數洪水,傍河而居的人們都能平安度過,但是,三年五載,總會有很大的洪水,連他們也同樣摧毀。

  就在珍珠三歲的時候,那年發了一場很大的洪水,看著日漸上漲的洪水如一頭不受控制的猛獸,怒吼著沖過河床,空中電閃雷鳴,暴雨也愈下愈大,河床顯得越來越擁擠,猛獸仿佛被更加激怒了,不停地打轉、上漲,沿河居民終于耐不住性子了,他們祈求著暴雨的結束、洪水的緩和,但是,一切都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河水還在不斷的上漲,打柴爺坐不住了,他擔心羊圈里的那三十多頭羊會被洪水沖走,于是出門去了羊圈,尋找加固羊圈的辦法,然而就在他剛到羊圈,洪水忽然暴漲,沖出河床,沖毀傍河而居的人家,打柴爺已無法折回,他還哪顧得上羊群,自己也被洪水沖走,就在沖出羊圈的剎那,他抓住了一根立在羊圈門口的木樁,這平時是用來頂在羊圈門上的,以便加固圈門,防止羊兒出逃的,也正是這根木樁,讓水性并不好的打柴爺得救了,在十幾里開外,水勢漸漸平緩,打柴爺驚魂未定地爬上了岸。

  話說打柴奶懷抱著兩個孩子,心里惴惴不安,祈求著暴雨快點結束,兩個孩子也被窗外的電閃雷鳴嚇壞了,縮在懷里瑟瑟發抖,一聲不吭,就在洪水忽然暴漲,沖走打柴奶的時候,她始終沒有松開自己的手,腋下各夾著一個孩子,一口氣被沖出了二十多里開外,直到水勢平緩,下游的人們發現了她并把她救上了岸,她的手始終沒有松開,當時她還沒有昏迷,知道自己徹底安全了,她才松開了手,這時候,那個兩歲的男孩已沒有了呼吸,三歲的女孩氣息微弱,經過下游人們的搶救,活了過來,這個孩子就是后來的珍珠。

  至此,打柴爺和打柴奶就再也沒有回過家,徹底告別了河川地帶,帶著珍珠來到了樊學,買下了前院的兩孔窯洞,作為他們的新家,打柴爺開始了真正的打柴生涯,他們再也不必為每年的洪水擔憂了,開始了真正的與山謀生的日子。

  打柴奶的這段經歷同樣具有傳奇色彩,她的勇敢和為母則剛的本性,使人們對她有了新的認識,她再也不是那個曾經的悍婦了,而是成長為一個讓許多人欽佩的女人,人們說起她的時候,已沒有了以往的那種笑侃,而更多的是對她的認可和尊敬,人們從心里已原諒了她曾經的那些不光彩的歷史,而是以一種新的眼光和認識去平等的對待她。

  但是,這些都已成為過往,今天人們在說起她的時候,都嘆惋她命途多舛。

  我最后一次見到打柴奶,那是在一個剛剛入秋的早晨,她風風火火地走過我的身邊,對我視而不見,我正在納悶,打柴奶這是要去哪里呢,這么早,我正要開口,我忽然發現,她的行動有些反常,邊走便脫下上衣,那時候,天氣并不熱,太陽還沒有出來,而且剛剛立秋,早晨的空氣還是有幾分寒意的,或許是她走熱了,我想。

  然而,讓我瞠目結舌的,是她不僅僅脫了一件,而是一件件地脫,還把脫下的衣服都隨手扔掉。我跟在后面,幫她撿起了那些衣服,然后跟上她。

  “打柴奶,這天不熱,你干嘛脫衣服呢?”我說。

  “啊,我脫衣服了?”她好像莫名其妙,但很快就驚訝地說,“啊,我真又脫衣服了。”說著,就從我手中接過衣服,重又穿上。

  “黃毛,你這是去哪呀?”她問。

  還沒等到我回答,她又說,“你見著珍珠了嗎?”

  她的話,讓我莫名其妙,此外還有幾分瘆人。我怎么會見著珍珠呢,我想。

  “啊,我得回去給你打柴爺做飯了。”說完又急匆匆地折身往回走。

  全程,我都不知道她這是干什么來了,然后對我的問話,一半是在回答,一半是在給她自己說。我第一次真正感到打柴奶的精神不正常了,當一個孩子感到不正常的時候,那就是真正的不正常了。

  果然,不久后,我就聽到打柴奶光著身子走過樊學的公路,然后向南走了,她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也再也沒有聽到關于她的任何消息,她是死是活,還是有哪個好心人收留了她,無人知曉。而她走時,家中的門是大開著的,后來馬鐵匠找來了兩把鎖鎖上了,柱子依然把她的門前打掃得干干凈凈,逢年過節的時候,馬鐵匠還會給他們的門窗貼上春聯,只是從這門里再也走不出從前那些鮮活的面孔。

  有一次,我偶爾路過打柴爺的墳墓,看見邊上幾只打碎的碗碟,我不由得想起打柴奶那風風火火送飯的樣子,我的心頭一陣痛楚,眼底酸澀,這一對被命運拴在鞭梢的可憐人,如今一個長眠于地下,一個不知所蹤,想到這些,怎能不讓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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