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緣宿】
一:
那日,我見你鳳冠霞帔立于我身前。一段紅綢眷,兩只裙帶惹纏綿,三拜天地佳人,圓了夙愿,你終于做了我的新娘。只是想著蓋頭下你那勝過桃花的臉,便覺得過往千萬年,皆比不得此時此間。
——墨弦
桃林里落了雪,枝杈也染上了白,只是每一個枝頭的白色里都泛著一抹緋紅,像極了冰肌玉骨的姑娘望見那心尖尖上的情郎,兀自羞紅了臉。這是他親手為她系上,系得了這冬日里的滿樹桃花。桃林深處的庭院亦掛滿了正紅色。那點點的紅與這大片的紅融映著純白色的雪,許是天穹執筆繪成的畫卷,恍然不似人間。
天色蒙塵,繁華喧鬧隔于庭院,紅燭搖影婆娑于屋內,男子挑起夫人的蓋頭,露出一張含羞帶笑的臉。紅線牽連的合巹酒各執一邊,只見兩位新人微微仰頭,杯中酒順著舌尖流入心田,酒不濃烈,卻灼了紅帳下的一雙人兒。誰又偷偷將紅線打了結,亦將心上人束在了身邊。
窗外月上梢頭,紅燭也將燃盡,一番洗漱過后,夫人抬頭望著男子溢滿深情的眼,啟唇一句夫君,將那人的心緒繚亂,男子俯身吻上心尖人兒的唇瓣。
衣衫疊亂,床幔癡纏......
曦光透過窗子灑在床簾,里面一雙人兒睡得安穩。男子微微睜開眼,看著夫人恬靜的睡顏,一顆心涌動著溫暖。夫人輕輕囈語,睡眼半開,迷蒙里縮進男子的懷抱,含糊不清的喚著他的名字,男子輕聲應和著,又貼近夫人耳語道:“夫人如此可人,以后我與夫人的孩子若得夫人半數這般,便最好不過了。”聞此,夫人仍是半醒,口中卻清晰地說道:“我倒想著孩子肖你這般好看,單是看著,我便歡喜。“說罷,便又在男子懷中縮了縮,幽幽睡去......
二: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四季流轉,年年相似。又是一年三月,又是桃花盛開的時節。庭院外的桃花早已等候多時,等著那羞紅了臉的姑娘,等著那尋著心上人的公子。只是如今吶,這公子做了那姑娘的夫君,姑娘啊,也成了公子的夫人。
晨間的鳥鳴喚醒了夢中的人兒,夫人睡眼朦朧,懶懶的自榻上直起身來,床邊已有人備下了清水和臉帕。洗漱過后,夫人端坐于銅鏡前梳妝,眉目唇邊,漾滿了描不盡的惦念。這外出的夫君吶,可是到那黃昏時候才歸來。
午后的日頭最是暖人,夫人此時已將家中安置妥當。她換上一襲紅衣,挽著花籃便入了那桃林。
陽光透過葉隙,柔柔的將影子投灑在地面上,一點一點,一片一片,有的連在一起,形狀像極了那樹上的桃花。夫人饒有興致地踮起腳,提著裙擺從這邊踩到那邊,待到玩累了,方才想起自己真正的來意。
她漫步于桃林,尋著著最得心意的桃花,他要將其輕輕摘下,斷不會弄疼了枝椏。她要將這桃花存著,釀一罐桃花醉,這酒啊,最好濃烈些,將那心上之人醉在身邊,一日,兩日......等到兩人都白了頭,再哄著他許了來世。這般想著,夫人笑了,這一笑啊,便是桃花也羞愧,只得期盼著自己能得女子傾心,摘了去釀那桃花醉,替她留住心上人。
好看落日斜銜處,一片春嵐映半環。黃昏終是不忍見女子這般相思,緊趕著來了這人世間,喚回了女子那外出的夫君。
男子方入了桃林,便被那一抹紅色奪去了視線,只見夫人正摘下一朵桃花放進籃中,一舉一動都挑動著他的心漣。樹上的桃花紛紛停住了私語,偷偷地看著斜陽散下余暉,輕柔的為男子撫去一身疲憊,將他的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男子放輕了腳步,慢慢的靠近眼中那唯一的亮色,這亮色也恰好回身,正望見那惦念一整天的夫君就站在眼前。這霎那涌上心頭的欣喜,竟驚著了頭頂的一朵桃花,小小的花兒暈乎乎地落在了女子的發上。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深邃的眸子里滿是盛放不下的溫柔,他抬手將桃花拂去,又自袖中取出一支發簪別在女子發間,發簪的形狀正是一株桃花。男子輕輕刮了一下妻子的鼻尖,低聲說道:“夫人日后只可戴為夫給的桃花,可知曉了?”妻子聽得這話,賭氣般地將花籃丟在男子懷中嗔道:“既如此,夫君便隨我將這桃花釀成酒,自行飲了去,若是醉了,便罰你這一生為我簪桃花吧。”雖是責怪著,可這語氣里滿滿的歡喜,又有誰聽不出呢?男子也愿哄著,張口便是:“夫人說的極是,夫人如何說,為夫便如何做。”真真是一雙璧人。
男子又歪頭看著自家氣鼓鼓的小妻子,笑得開懷,隨即挽上那小妻子的手,提著那一籃桃花,歸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