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之間,鼓聲停。建安哥哥同時隨著鼓聲停了下來,他站在場地中間,一只手舉著紅纓槍,高聲吶喊道:“武安鎮遠之名,安邦定國之心,安遠軍何在?”
領著三十幾名安遠軍將領在場邊候場的朱子明他們,舉起手里的紅纓槍響應著建安哥哥的號召:“在、在、在。”
然后,向天怒吼一聲,朱子明領著三十幾名將領沖向場內,朝著建安哥哥奔赴而去,各自站好自己的場地位置,行成了一個氣勢磅礴的紅纓槍陣。
建安哥哥舉著紅纓槍在空中旋轉一圈,堅定的眺望著遠方,再次吶喊道:“將士們,不辱武安鎮遠之名,不負安邦定國之心,隨我上陣殺敵。”
手舉著紅櫻的將領與擊鼓的將士一共五十名戰士,一呼百應:“殺、殺、殺。”
吼聲閉,鼓聲響,一首《擊鼓》樂盤旋耳邊,建安哥哥和朱子明一邊帶領著將士們唱起氣勢如虹的《擊鼓》詞一邊表演著磅礴復雜的紅纓槍陣: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旁邊,蕭淵先是同他太傅家的上官晚月姑娘小聲的說了幾句話,又在他母妃張貴妃的有意安排之下,結識南城郡君家的楊蘭嫣姑娘。
他就像是只蜜蜂,在飛花閣這邊的花叢里四處打轉,我無語至極,不再看他,只專心的同蘭溪一樣,目不轉睛的觀著馬場上表演的建安哥哥。
忽而,一名掌事宮女急急忙忙的跑來,跌跌撞撞的跪在張貴妃面前,滿頭大汗的淚泣連連:“稟告貴妃娘娘,接下來要表演歌舞《九歌》的舞姬不小心跌下了鼓臺,崴了腳。”
張貴妃氣定神閑:“不就是跌了一名舞姬,叫備選的那一名頂上不就是了,行事如此慌張,成何體統?”
掌事宮女伏在地上,顫聲道:“跌了,跌了兩名,即便備選之人頂上了,舞陣也要缺角了。”
“什么?”張貴妃雙眼凌厲如針,盯著掌事宮女盛怒道:“你們是如何辦事的?眼看著將士武陣就要結束,該她們上場了,她們這個時候偏偏跌了摔了腿?莫不是知道是我這個貴妃代行皇后禮,故意要我難堪?”
掌事宮女被張貴妃的盛怒之聲,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魂都要飛了三分,她磕磕巴巴道:“奴,奴婢們,不,不敢。”
張貴妃冷哼一聲:“你告訴她們,腿斷了也要跳,我便饒了她們,若是不能應付過去,如此不頂用,就斬去雙足,永遠別再跳了。”
掌事宮女極是為難,趴在地上,不知道該怎么辦?
腿都斷了,如何跳得?張貴妃這明顯是在故意刁難她們。
蕭蘭心出聲道:“母妃,不如請別人隨便跳一首應付過去便罷了,瞧她們也怪可憐的。”
???我驚奇的隨著眾人的目光一同望向蕭蘭心,這六公主這是怎么了?什么時候向了善,居然會屈尊為舞姬求情?
莫不是這母女二人當著眾人面上演什么折子戲?讓人夸贊蕭蘭心公主心地善良之類的吧?傳個好名聲吧?
總覺得怪怪的。
張貴妃狹長的眉眼一抬:“你以為是那么好隨便了事的?今日來了多少名門望族?我代行皇后禮,主禮這獵湯宮開院禮和馬球開賽禮,出了差錯,傳出去叫天下人知道,既是我這個貴妃辦事不力的過錯,也辱了官家和皇后之名。”
張貴妃說的那叫一個悲切,那叫一個淑德,顯得自己多么努力多么為官家皇后著想似的。
還辱皇后之名?她自己辦事出了亂子,與病了歇養的中宮皇后有何關系,這帽子也扣得太大了吧。
我無語的抬抬眼,微微搖了搖頭,繼續看向場中的《擊鼓》舞。這更加與我無關了,我何必關心這個。
豈料,蕭蘭心藏著毒計,話鋒一轉,將禍事往我這引來,她表面笑吟吟實則笑里藏刀,她說:“聽聞綰和妹妹能歌善舞,體態輕盈,不如替了那群不頂用的舞姬們,作一支鼓上舞吧,也算是保全官家與皇后名聲。”
果不其然,這對母女是在上演折子戲,不過這出折子戲的目標是我。
讓我代替舞姬作鼓上舞,把我比作舞姬。我可是皇后內侄女,又是相國之女,還流著武安侯之血脈,怎能放下尊貴身份當著眾人面作鼓上舞供人觀賞取樂?
她們為了羞辱我,看我出丑,羞辱皇后之家門,還真是費盡心機,不惜落一個辦事不力的名聲也要把我拖下水中。
還給我按上一個保全官家和皇后的名聲?我跳吧,是辱了自己和皇后與家門,我不跳吧,又是不肯保全官家名聲之罪。
就在我思考著如何想個折中的法子將這事圓滿的推脫過去時,蕭蘭溪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貴妃娘娘,綰和妹妹她大病初愈,恐體力不支,還是換個人作舞吧。”
蕭蘭心輕呵一聲:“她這伶牙俐齒的,病早就好了吧。”
遠處的盛大娘子上前來道:“稟娘娘,此法子實在不好,言大姑娘是世族貴女,怎能當眾作鼓上舞?再說,今安遠軍眾將領在,都是曾經武安侯的麾下將領,更是斷然不能讓言大姑娘跳了,還望娘娘三思。”
蕭蘭心冷哼一聲:“盛大娘子這話說的,剛剛她自己說,羨慕我母妃當年宮宴之上穿著一身紅衣為父皇作《桃夭》舞,今兒東施效顰特意穿了紅衣而來,既如此,怎么不能再效仿一次,學著我母妃作一支舞?”
盛大娘子道:“昔年貴妃娘娘宮宴作舞,是為官家,宮宴之上全是官家自己人。而今,這馬球場上,如果全是女賓倒也罷了,作一支舞倒也無妨,可還有男賓和一群下人小廝在,如何使的?”
盛大娘子這話說的在理,宮宴作舞和馬球場上作舞,怎能同一而論?
坐在一旁的蕭淵,笑了兩聲,幫腔道:“我看無妨吧,反正馬球賽本就男女都能統一參戰賽的盛會,作一支舞又能如何?安遠軍已然在此作《擊鼓》舞,難道也是在取樂嗎?不是為了鼓舞士氣嗎?這次馬球盛會乃是官家舉辦,工部修筑此院,禮部題名此院,本也算是宮宴。既然同為宮宴,我母妃能作得?她就作不得?”
盛大娘子道:“言大姑娘年紀尚小,又不是從小學作舞.......”
聽到這里,我忙打斷盛大娘子的話:“好,臣女鼓上一舞便是了。”
盛大娘子和蕭蘭溪同時抬頭驚訝的望向我,我向她們搖搖頭,示意盛大娘子不要再說了。
盛大娘子為我辯解,一時情急,忘了張貴妃原本出身,張貴妃原是宮廷教坊舞姬,后被官家看上,攀了高枝,封了美人,后又接連誕育公主和太子,一路從美人、昭儀、淑妃、至如今的貴妃之位。
張大娘子若再說下去,說我不是從小學作舞,難免會讓張貴妃疑心盛大娘子是在羞辱她舞姬出身,我怕對盛大娘子不利。
我道:“稟貴妃娘娘,臣女不會作《九歌》舞,可否自選一舞?”
張貴妃眼皮都沒抬一下,微點了點頭:“允,去準備吧。”
我道:“是”
說罷,我和停桐姐姐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從飛花閣退下,去后面做準備。
停桐姐姐跟在身邊,對我道:“姑娘,鼓上舞倒是會?只是今天這情況,如何跳都只是出丑。”
我深嘆一口氣,我道:“我如何不知?”
“綰和”蘭溪帶著侍女跟了出來,她擔憂的抓著我的手道:“你打算怎么辦?”
“綰和”
我聞聲看去,是朱可顏還有已經舞完紅纓槍劍陣的建安哥哥和朱子明三人急匆匆的向我奔了過來。
建安哥哥拉著我的手便要走:“走,我們去見貴妃娘娘,大不了我再舞一個刀劍棍陣就是了,何必要你呢?”
我抓著他的手搖了搖頭:“他們目標在我,我不跳也得跳,這是專門為我設的局,那舞姬是真的腿斷了還是假的腿斷了,誰又知道呢?”
顏可問:“你打算作什么舞?”
我抬頭看向她,看到她頭上那支木蘭簪,靈光一現,計上心頭,拉著顏可的手道:“顏可姐姐,能否幫我?”
顏可看著我,毫不猶豫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說,我定幫你,你有什么計策?”
“我還需要建安哥哥朱子明幫我......”
說完,我與建安哥哥和蘭溪還有顏可朱子明五人相視一笑。
想要整我,看我出丑,沒門,我怎會甘愿稱了她們的心意,哼,我一定會讓她們失望的,還讓她們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