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小心。”還沒等譚初把后面的話說出來,杜晗昭一把將他拉進懷里。
三道殺傷力十足的箭矢穿墻而入,從他身后堪堪掠過,直至釘在了另一面墻上。
“切。沒中嗎?!币焕锏刂猓巫咏浾驹诟吲_的屋檐之上,一束馬尾飄逸輕狂,他右手持金弓,背上的鹿裘箭兜格外醒目。
剛才那三箭齊發是滿弓蓄力,時速驚人,威力甚至可破鐵壁。
譚初的床貼著墻,與隔壁緊挨著。
就在箭矢未中的一剎那,埋伏在旁邊的刺客破墻闖入,一擁而上。
譚初清醒過來,脫離了杜晗昭的懷抱。
杜晗昭單手一拍,床板頃刻飛起,僅僅是隨意往外一打,那兩名刺客直接被撞了回去,倒地暈死。
又是一箭飛馳而來。
被杜晗昭徒手接住,她看了眼大概的方向,原路擲了出去,鐵霆箭沖破風的阻力,破壞力只多不少。
千鈞一發之際,宋子經趴下身子,便是那裹挾著的恐怖念力都將他心脈一震。
這讓他十分確信客棧里的杜晗昭是本人。
要拿他們命的人從四面八方涌來,為了不牽連客棧里的無辜百姓,譚初和杜晗昭從窗戶跳了出去。
他們往暗巷跑,如今他身法了得,并沒有拖了杜晗昭的后腿。
那些人很快被甩掉。
譚初思緒轉得極快:“興許他們察覺了此次來京都城的不止咱倆?!?p> 出來得急,他只穿了件單衣,京都城的初春入了夜還是寒涼。
他斷裂的肋骨雖說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但也經不住突然的劇烈運動。
杜晗昭解下了身上的披風,走上前替他穿上。譚初猛地想起來他剛才的失言,可這人看起來神色無異,不知是沒聽清他說的,還是根本不在乎。
沒有結果的猜想只會讓他獨自抓狂。
可現在重提此事又顯得太過不合時宜了。
他尷尬地扭開頭,說回正事:“你晚上這一路被人發現了嗎?”
杜晗昭搖頭:“無人。”
以她的身法和輕功,借著黑夜,潛行于皇宮內猶如給自己施了隱身之術,自由自在。被發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譚初了然,以防萬一還是問了一嘴。
莫非是公孫出事了?
街坊的一句“走水了”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力。
抬頭望去,是客棧的方向。
“不好。”譚初和杜晗昭走到主街上,果然那邊燃起了大火。
彼時的客棧周邊肯定布滿了眼線,就等著他們回去,提防著與何人接觸。可顧不了這么多了。
兩人趕到時街邊的百姓在四處奔走救火。
劫后重生的人抱作一團,譚初和杜晗昭站在人群的外圍,大火三丈高,濃煙漫天,現場一片狼藉。
“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在里面!”一位老婦人跪在地上,拉著群眾的衣服求救,可大火已將客棧整個包圍,沒人敢靠近一步。
老婦人不停地磕著頭,額頭上全是血。她悲愴地呼救:“求求你們了,救救他!”
譚初二話沒說將披風脫下來,抓了桶水澆了上去。
“少主?!倍抨险芽闯鰜硭鍪裁?,攔在了面前,“我去吧?!?p> “你在外面等著?!彼叩綃D人前,詢問她的孩子叫什么,住在哪個房間。
老婦人抓住他,激動地說:“叫小幸。二樓,二樓左手最里面那間!求求小兄弟救救他!”
杜晗昭知道勸不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譚初沖了進去,她走到那個老婦面前,這人伏在地上雙手合十,嘴里虔誠地求著神仙。
她蹲下身,望著那個人,眼神里攝人的光暗涌:“你最好順便祈禱你也能活著。”
今夜的風蕭條,幸而客棧與其他的樓不相連,火勢暫時沒有蔓延的趨勢。
然而即便一桶又一桶的水往里面撲,都被囂張的火舌吞噬蒸發,杯水車薪。
杜晗昭筆直地站在大火前,熱浪撲面,眼眸中的紅火升騰不息。
“公孫說我喜歡你?!?p> 她其實很好奇,他接下來要說什么。
但她不敢問,也不敢聽。
生怕他說出來的話,是她回應不了的。
心中的高墻筑起,遠遠地隔著她和他,可不知何時起,這堵墻生出了一條裂縫。
她清楚,這個縫隙是那個孩子用真心,一點點,一點點撞開的。
她不是沒想過去修復,但一想到他為此遍體鱗傷的樣子,便狠不下心來了,最后任由這條裂縫擱置不動。
度秒如年。
一個人影終于從火海中走出,懷里抱著個孩子,帥氣的像個英雄。
她恍然間聽見那條縫隙被撞出一個小口,一束光從墻壁的那邊照了進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她身上。
老婦人撲了過去,從他手中接過人,再次跪地在前,帶著小孩一起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譚初將他們扶了起來,笑容如春:“小幸很聰明,躲在了盥洗室。只是受了點驚嚇而已?!?p> “謝謝!謝謝!”
圍觀的人群高聲呼喊,贊頌著他的壯舉。
譚初一眼便看到站在一邊的杜晗昭,他小跑上前,說:“等很久了吧?!?p> 那人沒說話,望向他的眼神深邃莫名。
好在身上這件披風材質特殊,正好抗火,雖然人看起來灰頭土臉的,但他走運地沒有受傷。
“怎么了?”譚初偏頭看她。
杜晗昭啟唇問道:“少主,那句話的后續是什么?”
“什么話?”
“公孫說你喜歡我。”
街上人群來來往往,奇怪的是,唯有他們所站的半徑內安靜極了。
譚初張了張口,發現喉嚨里嗆了煙霧,突然干疼起來,合上嘴,試圖咽幾下口水讓自己舒服一些。
杜晗昭眸光沉沉,對他坦白:“我其實很好奇。”
“我當場否認了?!彼氐?。
似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他正視著杜晗昭,聲色清澈:“你在我心里的位置,遠比喜歡?!?p> 喜歡這個詞他想了很久,后來他覺得,太過簡單,太過膚淺。
不足以概括杜晗昭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但具體是什么,他一時半會兒也答不上來。
他試探性地低頭問她:“那你呢?”
杜晗昭怔住,隨即眉眼上漫出笑意,不知道是該說他實誠還是天然好。
“少主于我,早就勝過我自己的生命?!?p> 沒有刻意的敷衍,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將彼此的距離拉近。
這句話仿佛帶了魔力,脫口間便鐫刻在了譚初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余音反復。
他想深究,可此時周遭的氣氛不容他們二人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了。
譚初瞥到有幾個人躲在人群中觀察著這邊,注意到他的視線后那些人都往后撤走,轉眼便融入黑暗中。
他拉起杜晗昭往外走,滿腔怒火:“這是太子的警告?!?p> 整個客棧的人命,說燒就燒了,這個天宋朝的太子,簡直是個瘋批。
杜晗昭說:“想個辦法跟公孫聯絡上吧?!?p> 他們已經不能再住在客棧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了。有這次的前車之鑒,難料那個人再做出什么喪盡天良之事,拉著無辜的人陪葬。
好在他提早防備,馬上便決定了接下來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