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久遠的聲音
下了公交車,明晃晃的陽光刺得她差點睜不開眼睛,外面灼熱而窒悶,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刻,尹蘇想起自己應該帶個帽子出門,這樣總不至于會被太陽曬得筋疲力盡。
好在沒有走多遠便到了她要發放廣告單的寫字樓,尹蘇在門口稍作歇息,振作了一下精神,她走進去看了看樓下的流水牌,共有二十層樓,每層樓有兩個單位,有些樓層只有一個單位,看來不會太辛苦,她充滿信心按了電梯。
一個小時不到,尹蘇便發完了寫字樓的廣告單,再到寫字樓下時,她已經氣喘吁吁,大廳里冷氣十足,中間擺放著幾張真皮沙發,她真想走過去坐下來稍微休息一下。她心里很明白,今天,她的狀態真的不太好。
可是這樣的休息很浪費時間,如果她早一點結束,就可以早一點回到家里,今天尹浩放學要回家,因為她沒有時間,尹浩這些天都在學校的食堂湊合,他已經很多天放學都沒回家吃過晚飯了。她想去買菜,尹浩正在長身體,他應該吃點營養的東西,他們又有幾天沒有買肉吃了,最近物價一直上漲,她能掙到的錢卻屈指可數,但是她跟尹浩保證了,每周一定有兩餐能吃肉。
尹浩十四歲,馬上就進入初三,個子都高出了自己,她知道弟弟很懂事,他知道姐姐的艱辛,他從來沒有要求過什么,姐姐說什么他都點頭答應。
她從來不敢將自己做的事情告訴尹浩,只說是很輕松的家教,她不想讓弟弟為這些事情擔憂,好在這一年多都熬過來了,還有幾個月她就大學畢業,如果她能順利地找到像樣的工作,那她和尹浩的生活壓力又會減小很多。
對于未來,她充滿了信心,她一定能把尹浩送到大學的校園,讓爸爸媽媽都放心,她是姐姐,這個責任是她不可推卸的。
這樣想著,尹蘇振奮地走出了寫字樓,哪怕太陽再毒再灼熱,她只當做是命運對自己的考驗,今天受的苦只是為了明天更好的生活。
下一個地方,是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
附屬醫院很大,外科大樓就有兩幢,還有綜合住院樓,門診樓,行政樓。尹蘇站在醫院門口望去,剛剛傳遞給自己的信心被擊垮了不少。
她低頭看了看背包里的廣告單,大概有兩百頁,她算了算數量,決定從住院病人最多的外科大樓開始發。
走進外科大樓,人潮涌動,她從來不知道醫院是這樣的情形,從她有記憶開始,她的身體就很好,很少來醫院這種地方。拿藥的,劃價的,結賬的,辦理入院的,等待照片的,睡在病車上準備拖到手術室的,醫生,護士,病人,家屬,刺鼻的藥水味道,人群的汗水味道,一片天旋地轉,一陣惡心反胃。
尹蘇覺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她盡力扶住旁邊的欄桿,她感覺自己也快成為其中的病人了。
不行,不行,不能倒下,尹蘇再次對自己說,就快完成工作了。
她一步一步地挪到電梯旁,按下了電梯的按鈕,在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幾個身穿白大衣的醫生從里面走出來,談笑風生的,其中一個人高高大大的站在中間,手里還拿了一個金光燦燦的獎杯之類的東西。
她恍惚地準備走進電梯,一陣眩暈向她襲來,眼前突然變成漆黑一片,她仍然倔強地穩著電梯門說,不能倒下,但是身體已經不聽使喚,眼看電梯門又要合上,她夾在那電梯門中間邁不動腳步,就這樣倒了下去。
尹蘇聽到一陣東西摔破的聲音在耳邊刺耳的響起,一個人居然像飛一樣的撲過來攔腰接住了她。她努力地張開眼睛想說聲謝謝卻無力開口,只看到身穿白衣的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抵在即將合攏的電梯門上。
“快來幫忙按一下電梯的按鍵。”她聽到那人的聲音在喊,這個聲音她一定聽過,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她怎么會聽到那個很久以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