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楓挑眉嘆道：“看來官府的消息封鎖得還是不夠嚴密，你們竟知道這么多……”
店小二微微一怔，連忙笑著解釋道：“小的知道的這些都是跟狐朋狗友閑磕牙的時候聽來的一兩耳朵，可不敢去官府打探什么消息。”
“別緊張，我不過隨口一說。你再說點別的，還有什么有意思的坊間傳聞嗎？”
店小二又想了想，道：“沒什么了，其他的，小的知道的不過是些街坊鄰里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不值得聽的。”
“是嗎？就沒有關于我的？你方才見我開口說話都不曾驚訝，定然是提前知曉了吧？”
店小二有些無措得撓撓頭：“小的確實……聽說了一些……若是賀蘭小姐不問，小的哪里敢將荷蘭小姐的事情胡亂說出口……”
“那我就問一問你，別人都是如何編排我的？”
店小二略顯為難，猶豫道：“小的不敢……小的若說真話定然會冒犯到賀蘭小姐，小的若說假話，便是欺瞞賀蘭小姐……”
賀蘭楓有些不耐煩的撇撇嘴：“別廢話，照實說。”
能敏銳察覺到客人情緒的店小二馬上應聲：“是……”
“……這兩天都城里都傳遍了，說賀蘭小姐的嗓子好了，眾人都說一定是王府上那位斗南神醫治好的。還有賀蘭小姐在布莊……毆打魯國公家的柳小姐的事……人人都說賀蘭小姐不僅……身份低微…還……兇狠又善妒……”
“其實也有人說賀蘭小姐自小被主母刁難，嬌柔孱弱，這些人覺得魯國公家的小姐一定是……王爺打的，賀蘭小姐那么嬌小柔弱，怎么會有力氣打人呢！”
店小二說完了，緊張得咽了下口水。
“沒了嗎？”賀蘭楓問。
“是。”店小二堅定點頭。
“行了，那你出去吧。”
“是。”
店小二推門而出，還沒來得及舒口氣，就見月影兇神惡煞得盯著他，他趕忙又將那口氣提起來，露出標準的微笑，邁著輕快的步子往遠處走去。
廂房內，眼看著店小二“逃離”這扇門，賀蘭楓歪頭一笑，飲了口茶水，問楚昌：“南方的災情越發嚴重了，王爺覺得，皇帝會讓誰去賑災？”
楚昌手執茶壺為賀蘭楓續杯，沒有答話。
賀蘭楓道：“如今南方水災，北方旱災，雖北方狀況稍好一些，可南北皆有災民逃難而來。這么多人聚集在都城附近，容易生亂。王爺前些年曾被皇帝派去賑災，事情辦的極好，百姓們都十分感念王爺的辛勞和恩情，所以后來皇帝知道后，就再也沒有讓王爺去賑過災。”
這時楚昌忽然勾起薄唇淺淺一笑道：“看來楓兒從多年前便將本王放在心上了。”
賀蘭楓端著茶盞的手一頓，努力從容道：“是，畢竟為隱龍衛擇主是緊要大事，我必須確認一下王爺的資質。”
“原來如此。”只是楚昌面上的愉悅未變。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門外小二說要上菜。
楚昌應了聲：“進。”
房門被打開，小二端著托盤送上桌來，是一小翁配料豐富的湯品，滿壇香。
緊接著，石歧乳鴿、開水白菜、牡丹魚片、燒鹿筋被一一送了進來。
美食的香氣瞬間塞了滿屋。
賀蘭楓從前為了省錢養隱龍衛日子過得簡樸，來到昌王府后雖吃穿用度上好了許多，卻從未品嘗過真正意義上的“珍饈”。至于皇宮夜宴那次是不能算的，那些菜都冷颼颼，吃起來一點都不熨帖。
這次可不一樣了，眼前這些十分昂貴的菜品個個都冒著暖呼呼的熱氣，色香味俱全，叫人垂涎欲滴。
賀蘭楓的眼睛亮晶晶的，等到店小二終于上完菜退出去后，她便再沒了矜持，拿起筷子就伸向了那一盤石歧乳鴿。
楚昌看著面前“大快朵頤”的小姑娘，看著她鼓囊囊的腮幫子，眼中深黑的漩渦里透出了一抹柔和的光亮。
“喝酒嗎？”楚昌問。
賀蘭楓搖頭：“我喝湯。”
楚昌忽然想起許久之前，賀蘭楓送了信來，說要在王府蹭飯。那時她喝了斗南釀的桂花米酒，似乎很喜歡的樣子。他也曾以為，以她的性子應當喜歡烈酒的。
“楓兒不喜歡喝酒嗎？”
“嗯……不討厭。”賀蘭楓含糊道。
她吃了幾口乳鴿后，正認真品嘗牡丹魚片，只是這道菜做得太漂亮了，下筷子時總有幾分不忍心。于是楚昌就看到面前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得拎著筷子，又饞嘴，又猶豫。
“斗南釀的桂花米酒楓兒似乎很喜歡？”
“嗯？”賀蘭楓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
“師兄釀的酒味道確實不錯。不甜不膩，酒香濃郁，怡人不醉人。”
楚昌眼中暗光一閃，“不醉人”這三個字仿佛傳達出了什么訊息。
“本王記得斗南說要給楓兒送酒，楓兒可收到了？”
賀蘭楓搖了搖頭：“沒有。師兄大約是忘了，我自己也忘了。”
楚昌便道：“斗南的酒都存在本王的酒窖中，今晚邀楓兒共飲如何？”
賀蘭楓雖然這會兒吃得正開心，但并沒有失去理智：“不了，午飯太豐盛，晚飯我隨便吃點清粥小菜就好。”
“好，那本王便陪楓兒一起吃清粥小菜。”
賀蘭楓看著碗里的燒鹿筋，突然覺得它不香了。
楚昌不等賀蘭楓回應，徑自轉了話題：“方才楓兒所說賑災一事，楓兒是希望本王去嗎？”
賀蘭楓聽他說起正經事，便將“還要一起吃晚飯”這事兒暫時放在一邊。
“的確希望王爺去。王爺在百姓中有聲望，只有王爺能穩得住災民的心。王爺也該知道，前些年的賑災官員都是怎樣的貪贓枉法、尸位素餐。”
楚昌聽賀蘭楓又在夸獎他，嘴角悄悄勾起：“皇帝對本王頗為忌憚，即便本王如今殘疾，他也未必會放心。楓兒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嗎？”
賀蘭楓點頭：“好法子算不上。王爺只要讓皇帝知道，王爺的身體大不如前，不能操勞，不然命不長久。那皇帝肯定迫不及待將王爺送去災區。”
這么簡單的邏輯，楚昌如何能想不到？但他還是開口附和：“確是個好法子。”
賀蘭楓將滿壇香中的鮑魚、海參、瑤柱、花菇什么的滿滿盛了一碗，一邊吃，一邊道：“不過皇帝慣會忌憚猜忌，他定會再安排一人與王爺一同賑災，分一分王爺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