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一頭,西一頭車隊在擁擠的各部地盤之間盤桓。皮潑和帳渾相互爭執不下,一會說這條路自己認得,一會說這塊巨石是標志物,一會說遇到三棵大樹要拐彎,一會說三岔路口要右行。更可氣的是,這兩兄弟不僅自己沒譜,還自作主張地輪流指路,享受著指點江山的快感。
這么一來,那些不遠千里跟著來的混混們遭不住了,洗旺和黑貓白貓都憂心忡忡。泠未的心思只在弘予身上,茶飯不思。唯有赤瑤顯得很輕松暢快,用她的話說,掩護身份被識破,恰好可以做回自己,悠然自得地欣賞著路上的風景。
無奈的是,只有皮潑和帳渾認得路,洗旺偷偷跟赤瑤商量:要不然車隊就地休息,由自己跟著這兩兄弟步行去找,等找到了浮魚當家的駐地,再回來接車隊?;旎靷兌假澇桑喱幉煌狻@碛墒欠珠_之后,萬一一方遇到意外,很有可能造成失散。如今拉多隕石山周圍情況復雜,各個勢力虎視眈眈。最重要的是,男人們都走了,留下幾個弱女子,照顧一個昏迷的弘予,實在不是周全之策。
洗旺暼了一眼赤瑤,心說你若是弱女子,那么就沒有強人男了。不過仔細思考也有道理,這些臨時招募的混混,其人品確實有待時間的檢驗。
這么一來陷入了僵局。洗旺決定故技重施,再度登高望遠,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獲。
曾記得弘予說過,跟浮魚當家的他們來到這里時候,還沒有這么多軍隊,他們就畫地為牢,開辟土地,依附山巒,建立堡壘。如果攀上高坡,應該能有所發現。
打了個招呼以后,洗旺再度出發。
而這回,皮潑和帳渾兩兄弟則不甘寂寞,趁大伙不注意,也偷偷跟了上去。
無形之中,反而陰差陽錯地造成了赤瑤之前所不同意的“計劃”。
怕什么來什么,隨著三個男丁的離去,果然發生了意外。
大伙兒收拾東西,設立營火準備造飯,烹調的香味,緩緩溢出。
黑貓偷懶,正對著樹干磕著煙袋。
突然,樹叢里好像有什么動靜,黑洞洞的,黑貓警覺,趁煙袋中磕下來一團煙絮的時候,突然一轉身,袍袖一帶,一股勁風抽打在煙絮上,朝樹叢中飛去。煙絮本已燃燒將盡,但在空氣的鼓動下,努力地釋放出最后的光和熱,擠出最后一絲火花,微微照亮了草叢里的情景。
一瞬間,黑貓看見了樹叢里,火花映照出兩個銅鈴般大小的亮光。
像是猛獸的眼睛。
黑貓媽呀一聲,回轉身來,翩躚挪移,朝營地逃去。身后的樹叢也突然撕裂開來,一個三個人疊起來那么高的怪獸,朝黑貓追去。
黑貓不愧是黑貓,縱使寬袍大袖,依然行動靈活,左右橫跳,反復走位,躲開了怪獸的一次次攻擊,甚至還回頭看了一眼這怪獸。只見這怪獸,雖是人型,但肩膀寬闊,四肢修長,奔跑時手腳并用,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這怪獸長了一張【牛臉】,兩只耳朵細長而尖。以一種奇特的角度,耷拉在兩邊。
如果說這是所謂的牛頭人吧,但唯獨沒有牛角,雙目圓睜,絲毫看不出牛眼中的平和與牛頭人眼中的睿智。
黑貓一通逃跑,來到營地,迎面碰見白貓,白貓正在抖著帆布的車篷布,眼見黑貓全速逃跑,二話不說,心領神會也跟著跑,回頭一看,那頭大怪獸,沖破樹林追著她倆朝營地跑去。
眼看怪獸就要沖向營地,憑著黑貓白貓兩姐妹的默契,心照不宣地左右分開,兵分兩路,要引誘開怪獸,以免怪獸糟蹋營地,但怪獸卻不按套路出牌,舍棄了兩姐妹,直沖沖地朝營火撲來。
混混們正圍著營火等待著鍋中的米肉熟透,赤瑤聽見有嘈雜的聲音,迎面看見一頭龐然大物沖擊過來,雙腳一點地,平移開來,躲開怪獸??蓱z的混混們,則被怪獸左一拳,右一腳,打的四散而逃。
這怪獸,打跑了眾人,并沒有追趕,而是抓起營火上未熟透的大鍋,也不怕燙,舉在空中,往嘴里倒。
這時,黑貓白貓兩姐妹也繞道回來,見怪獸把營地糟蹋得一團糟,尤其是毀了一鍋湯食,實在可惡,于是兩姐妹遠遠的眼神交流,朝中間沖去。
怪獸幾口吞下了小半鍋米肉,正往下咽的時候,黑貓白貓已經沖到近前,白貓縱起一伸手,將車篷布用水袖的方式朝怪獸丟去,怪獸大眼睛沒有眼皮,正看到一團青布如烏云一樣朝自己飛來,也不慌忙,身軀往后一仰,繼續灌著鍋里的湯食,車篷布從面前穿過,另一邊,黑貓一把也抓住車篷布另一頭,兩姐妹一左一右,螺旋疾行,將怪獸捆了起來。
怪獸見狀,也不反抗,繼續往嘴里倒著湯食。
這時,赤瑤也揮著一條長繩,從天而降,將怪獸套在圈內,左右又是一頓拉扯,將怪獸捆在車篷布中,猶如粽子一般。
怪獸依然無動于衷,大鍋里還冒著泡的滾燙湯食已經被它完全灌了下去,正在用長舌頭舔著鍋璧上的殘渣。
白貓皺著眉頭:這怪獸,餓死鬼托生吧這是?不嫌燙嗎?
黑貓:這得是餓成什么樣才這么饑不擇食?
赤瑤:小心,我感覺這怪獸沒這么容易被制服。
話音未落,怪獸朝著天空打了個長長的飽嗝,如同一聲悶雷,震得四周的樹木沙沙作響。
黑貓白貓嚇得往后一退,緊緊地盯著怪獸。
另一邊,一直在營地另一頭照顧弘予的泠未,也聞聲前來,看到了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只見這怪物,渾身肌肉突然膨脹起來,像是充氣一樣膨大突出,青筋暴起,撕裂了本來捆得結結實實的車篷布和繩子,整個身體呈一個倒三角型的粗壯身材。
赤瑤不合時宜地說了一句:營養很到位。
接著,恢復元氣的怪獸更是勢不可擋,在營地里大鬧起來,車輛被掀翻,箱子被砸開,就連眾人的睡袋帳篷,也被撕得粉碎。
沒人能阻攔住這怪獸。
泠未見勢不妙,護著弘予的睡袋,撤往遠處。
關鍵時刻,混混們一個都靠不住,作鳥獸散,黑貓白貓也阻攔不住怪獸,節節敗退,多虧赤瑤施展了幾次揚塵的魔法,將怪獸阻擋一時,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赤瑤一邊施法,一邊還不忘罵皮潑和帳渾兩個大草包,非等用他們的關鍵時候,兩兄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就在怪獸肆虐營地的時候,突然有幾個身披斗篷的人影也加入戰團。
赤瑤本以為是來了援手,誰知這些人居然是來趁火打劫的,抱起箱子和行李就走。
赤瑤的脾氣也上來了,雙手交叉,形成一道沙墻,對黑貓白貓說,兩位妹妹,把那幾個毛賊給我按下來。
黑貓白貓得令,兩人弓腰側身,真就像兩只伏擊的貓科動物一樣,一黑一白,朝身披斗篷的人沖去。
幾個回合下來,毛賊們也不是吃素的,反而很熟練地利用怪獸制造的混亂,躲避著黑貓白貓的攻擊。
赤瑤一見,好像明白了什么,好家伙,這群毛賊原來是早有預謀的,一定是跟著怪獸趁火打劫的慣盜,有可能這怪獸,就是他們引來的,甚至是一伙的。
越想越氣,赤瑤大喝一聲,將本來圍困怪獸的沙墻朝毛賊們推去。
沙墻的攻擊可是無差別的,黑貓白貓也趕忙躲避,但始終是有點倉促,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陣歌聲。
北天有云,
層層無垠。
北地有親,
寥寥不見人。
原來是戰爭舞女泠未吟唱的悲歌,此歌猶如一股戰意,涌入黑貓白貓的鼓膜,順著聽覺神經,刺激全身的肌肉,做出了平時不可能做到的彈跳動作,躲開了沙墻的攻擊。
毛賊們先是一驚,敏捷的身法也躲開了沙墻的大部分攻擊,不過始終還是差了一點,有幾個被打倒在地,負了點傷。
而這時,怪獸已經把迷住眼睛的沙子撥掉,一手一個,抓住了兩個手上的毛賊。
就在怪獸想抓著兩個毛賊往中間一拍懟在一起的時候,兩個毛賊身形一縮,從斗篷里出溜了下來,怪獸雙手懟在一起的只有兩幅斗篷。
出溜下來的兩個毛賊,露出了身上白色的軍服。
是白衣軍!
官軍做賊,當場抓獲。
正當赤瑤準備上前痛罵兩句的時候,從樹林的暗處走出來一位高大的白衣軍軍官,從衣著上看,質地精巧,沒戴頭盔,顯然是周圍白衣軍的首領。
白衣軍首領:誤會!誤會!別打了別打了。
赤瑤:你就是他們的頭兒?趕緊把我們的東西放下。
白衣軍首領咳嗽兩聲,用戴著白手套的手趕了趕四周的揚塵,還有赤瑤激起的沙子。
白衣軍首領:其實我們也不是有意來做賊的,我們只是奉令來清除那些自不量力的小幫派的,因為他們在戰爭中只能白白丟掉性命。這倒在其次,有可能還會成為大軍團的絆腳石。
白衣軍首領得意洋洋地說著。白衣軍們紛紛放下了搶奪的財物。
赤瑤:然后順手發財,是嗎?
白衣軍首領聳聳肩。
白衣軍們是得令停下了,但那怪獸依然在左突右沖,拳腳相加。
黑貓有點生氣:喂!快讓你們的小寵物別再鬧了,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白衣軍首領:喔喔喔,小黑貓,我什么時候說這丑八怪是我們的了?我們只不過是跟著退潮的海水,撿點小螃蟹罷了。
白貓:喂!你這個人說話怎么這么討厭吶。
白衣軍首領:小灰貓也挺奶兇的嘛!
白貓:我是白貓,不是小灰貓。
赤瑤:別廢話!泠未妹妹!
赤瑤當真有點生氣,重新構建沙墻,身后泠未再度吟唱歌謠。
泠未:
一沙不成丘,
杯酒難成酬,
席間遙相問,
黃天任去留?
沙墻突然相互拼接,成為一個立方體,正好罩在白衣軍首領身上。
赤瑤大喝:留下罷!
怪獸也被這突然出現的神奇立方體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中的破壞行為,走到近前,左右端詳,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
只見立方體外圍,皸裂撕扯,一道道細紋崩裂開來,瞬間土崩瓦解。
白衣軍首領拍了拍肩膀上的沙土:這就是所謂“打破砂鍋問到底”吧。
怪獸也嚇了一跳,無名火起,一拳朝白衣軍首領身上打去。
這大拳頭,握起來幾乎和白衣軍首領一樣大,只見白衣軍首領不慌不忙,在拳風吹散長發,拳頭來到面前的時候,突然縱身一躍,一手扶著怪獸的大拳頭,飛到了半空中。斗篷嘩啦啦地響著,從空中落下。而怪獸被白衣軍首領都碰上抖動的沙子,蒙住了眼睛,原地擦著臉,暫時失去了進攻能力。
白衣軍首領:這丑八怪著實厲害,我們又不能還手,還是撤了吧。
說著,白衣軍們紛紛立正,點頭,然后一個個消失在樹叢中。
最后,白衣軍首領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后會有期了,小貓咪們,還有……小狐獴!
接著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赤瑤:他說誰是小狐獴?
白衣軍們瞬間消失后,怪獸再度將目標鎖定在姑娘們身上。
黑貓:這大塊頭也太難纏了。
白貓:老姐,跟你有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