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月地處玄月大陸西南地界,氣候?qū)儆诙嘤瓿睗襁@一塊兒,從不缺少雨水。但最近一個月滴雨未落,直到今天才痛痛快快下了一場。
說書先生常說天上有專管降雨的雨神,雨神是一位清正廉明的神仙。若是哪個地方做錯了事,便會遭到他的懲罰。
是以百姓們總愛將天氣與人的行為聯(lián)系起來,認(rèn)為天氣惡劣是由于凡間的人做了惡事,主張多行善,少做惡。
“老天終于開眼了,這都一月未落雨了。”
“是啊,一定是我們千月犯了不該犯的錯,惹怒了雨神。今日突然落雨,是有救世主降臨滅了咋們千月的妖火啊。”
“對對對,說不定這人就是咋們的太子,你們看啊,這太子剛掌權(quán)幾天千月就下了雨,剛巧不巧。”
“一定是這樣,千月有這樣一位太子,是我們的幸事啊。”
璃雪淺淺一笑,與傅弋互看了一眼,然后端起身前的酒杯啜了一小口,“一場雨也要被他弄出個天降圣恩,讓百姓對他感恩戴德,看來太子比我們想象的要復(fù)雜。”
傅弋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的笑,“太子勢力不小,這幾個應(yīng)該是太子黨的。”
璃雪頷首,又朝不遠(yuǎn)處的一桌人看了一眼。
這場雨整整持續(xù)了兩個時辰,耽擱了不少時間,為了在城門關(guān)閉之前進(jìn)城,璃雪要求加快速度,所以趕樾城城門時,城門還未關(guān)。
一行人停在城門前面的林子里,璃雪掀開窗簾透著依稀的月光看了看前方的情況。
城門口有二十幾個官兵把守,此刻時辰已晚,少有人出入。官兵懶懶散散的,都在等待著梆子敲過關(guān)門指令。
“看這情況,小二所說應(yīng)該不假,若太子真要抓你,你過去可就危險了。”璃雪探出頭對走過來的傅弋說道。
傅弋坐在馬背上,拉著韁繩,屹立在暗淡的月光中,熠熠生輝。
“不必?fù)?dān)心,這些官兵都是太子旗下的,并不熟悉我,易容一下便能蒙混過關(guān)。”
璃雪頷首,然后看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副人皮面具戴上。
傅弋戴好面具后特意挺了挺胸膛,作出傲慢無禮的模樣,一轉(zhuǎn)眼,一位粗魯大漢立于眼前,璃雪差點都認(rèn)不出來。
看來也是一位戲精。
傅家侍衛(wèi)人數(shù)過多,容易引人懷疑,傅弋讓他們暫且停留在城外,明日再分批進(jìn)城。
交代好后便棄馬上了璃雪的馬車,扮做車夫,與閻耀趕著馬車馳向城門。
“停車?yán)袡z查——”兩位官兵本來坐在地上悠哉悠哉,見馬車馳過去趕緊拍了拍屁股迎上來。
“吁——”閻耀拉住韁繩,跳下馬車,看清兩人面容后心叫一個不好。
剛剛光線昏暗,沒看清兩人的臉,又想著自己容顏已毀,一般人認(rèn)不出來,便沒太擔(dān)心。
如今不瞧不知道,一瞧嚇一跳,兩人剛巧不巧他認(rèn)識,也認(rèn)識他。
一年前他做千月太子門客時,見過這兩人,且見過的次數(shù)還不少。
傅弋見他神色有異,心中涌出幾分不安,一雙拳頭暗自握起。
不巧,兩位官兵似是察覺出什么,盯著閻耀看了半晌。
閻耀被盯得心中發(fā)怵。
只能祈禱光線太暗,兩人眼神不好。
璃雪見馬車外好半晌沒回應(yīng),也擔(dān)心起來。
氣氛有些緊張。
兩位官兵看了半晌,最終的反應(yīng)是搖了搖頭,問道,“何處來的,馬車?yán)锸裁慈耍俊?p> “呼——”
三人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閻耀壓了壓聲音,“自神林西村而來,馬車?yán)锸俏壹倚〗恪N壹倚〗悴恍胰静。謇锎蠓驘o力醫(yī)治,聽說留夢神醫(yī)近日游歷至樾城,老爺便讓草民兩人帶著小姐來樾城尋醫(yī)。”
閻耀說的深情并茂,不時還嘆了嘆氣,以感懷自家小姐命運多舛,蒼天不公。
“是嗎?留夢神醫(yī)來樾城了?怎么沒聽說?”
三人心中又是一驚。
閻耀趕緊道,“我家小姐病情嚴(yán)重,當(dāng)今世上也只有留夢神醫(yī)能救得了她了,我們也是來碰碰運氣的。”
頓了頓,又道,“留夢神醫(yī)向來行蹤詭秘,大人們不知曉也在情理之中嘛。”閻耀朝兩人撇了一眼。
其中一位官兵點頭,“倒也是這個道理。”另一位官兵走上前挑馬車簾幔。
果真是太子麾下的士兵,謹(jǐn)慎得很。
“咳,咳,咳咳。”
“小姐,小姐,小姐你別嚇我。”
“慕管家,小姐快不行了。”
馬車內(nèi),三人入戲很快。璃雪躺在臥榻上,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身旁,白亦和蓮兒哭得傷心欲絕。
閻耀眉頭一挑,趕緊配合,神色焦急地轉(zhuǎn)身朝馬車道,“小姐你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進(jìn)城了,馬上就能找到留夢神醫(yī)了。”
傅弋垂手侍立在馬車前,低著頭,黑暗中,隱約看到他的身子在發(fā)抖。
官兵放下簾幔,看到傅弋啜泣的模樣,暗自贊嘆主仆情深。
黑暗中,傅弋一張臉笑得扭曲,想放聲大笑,又不能出聲。
和一群戲精在一塊兒,不想笑真的太難,得虧他定力好,要不就露餡了。
一場主仆情深的戲碼正在上演,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聲自馬車傳來,官兵不忍看下去,擺擺手放了行。
“踏踏踏——”馬車穿過高大威嚴(yán)的城門。
遠(yuǎn)離官兵視野之后,五人不約而同地喘了口氣。剛才,真的太驚險了。
“哈哈哈——”傅弋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耀爺這唱戲的功夫不錯,不去搭戲臺可惜了,哈哈哈——”
閻耀抬了抬下巴,恣意地道,“那可不,趕明兒去搭一個試試,到時候帶上我徒弟。”說著便馬車內(nèi)側(cè)了側(cè)頭,“是吧,徒兒。”
傅弋鄙夷一笑。
某人真的是越來不要臉了。
馬車內(nèi),璃雪被兩人這一攪心情好了幾分,回道,“那準(zhǔn)行啊,本公主我還愁這滿身本領(lǐng)無處施展呢!”
傅弋又是一笑,“公主殿下出場的戲定是大戲,傅弋一定去捧場。”我的雪兒妹妹越來越可愛了呢。
“還有我。”
“也不能少了我。”
蓮兒個和白亦連忙附和。
“哈哈——”閻耀笑了一聲。
笑聲傳到某個黑暗的角落里,那里,有個身影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