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凝心直口快，這些年肆無忌憚慣了，此話一出，花夕立馬臉羞得通紅，接下來的話都噎在喉嚨，說不出口。
苗衡輕咳幾聲，想要緩解這尷尬到凝固的氣氛。
“今天舊情就敘到這兒吧，明日召集其他追隨圣女的人，我們一起共商大業。”花朝盯著茶杯里上下起伏的褐色茶葉，幽幽開口。
“既然殿下與姐姐累了，那花夕就不打擾你們了，這便離開。”輪椅上嬌弱的女人，風韻仍存，眼眶含淚，倒也襯托出幾分梨花帶雨的柔美氣質。
“你們好生休息，外面時刻有人把守，盡管放心，如有需要，可召喚守夜的侍女。”苗衡神情復雜的看了一眼花朝，推著花夕離開了房間。
“你也出去吧，找找那些小輩，讓她們早些安生休息。”凝江瞥了一眼礙事的李玦，開后說道。
“嗯，我且去看看。”
房間內只剩下巫若凝江與花朝二人，氣氛安靜，只留得輕緩的呼吸聲。
“師祖，您還好吧。”凝江嘆了口氣，內心五味雜陳。
她知曉花朝此刻平靜的表面下定是波濤洶涌，可又不知要如何安慰。
“你也去休息吧，往事莫追，就如云煙般散去罷了。”花朝抬頭，烏黑明亮的瞳孔里，鋪滿了平靜與淡然。
過往前塵就如同那落敗的繁花，也許曾有一剎那驚艷人的心弦，可總逃不過歸于塵土的命運。
……
天色如同被潑上一盞清水的墨紙般漸漸散開濃黑，三輛特殊制造的馬車潛行于漸白未白的夜色之中，黑衣隱衛如魅影般護在馬車周圍，一切看似從簡的布置，卻也足見車內主人的身份尊貴。
苗衡早已等候在門口迎接，此番前來的有花氏族長，同樣也是花朝的胞弟花曜，以及蠱王殿大祭司祌明，彥王巫若玥江。
被特殊加工過的車輪碾壓在濕軟的泥土上，聲音更加細微，饒是有內力的高手，若不細聽，恐怕也難以察覺。
“殿下，墨林別院到了。”駕車的仆從輕聲提醒。
“嗯。”一道不輕不重的女聲應答。
車簾緩緩掀開，一位身著鴉青色華袍的女人氣勢威嚴的從馬車上走下，手里松噠噠的握著串紅瑪瑙佛珠，這便是巫若凝江的堂姐，萬蠱國僅剩的一位女王爺。
“二姐夫，聽聞我大姐回來了，她如今還安好嗎？”
苗衡還未來得及同彥王問安，便聽見一道男聲急匆匆的傳來。
“大姐她還好嗎？”花耀快步跑向苗衡尋問，臉上盡是關切。
“冒冒失失。”巫若玥江眉心微蹙，神情更加嚴肅。
“她，你等會兒見了便知曉。”苗衡本想說花朝大抵是好的，可轉念一想那滿頭銀白如雪的發絲，應是止了回去。
“苗族長，請快些領我們面見圣女和凝江殿下吧。”大祭司灰白茂密的胡須長長垂至胸前，隨著祭祀激動的語氣顫抖著。
“諸位請隨我來。“苗衡點頭應道。
此時天還未大白，但是慕清莞與李琉瑤已經跟隨江凝與花朝坐在議事廳之內等候。
萬蠱國與九州規矩不同，不是誰強便可推翻舊朝，自立為王，在這里最看重皇室血脈，自萬蠱國開國以來，千年之久，一直都尊奉巫若一氏為皇，這既是因為巫若皇族是開國之祖，又是蠱王蟲選擇的血脈。
巫若凝江的父皇乃是蠱王蟲選中的圣子，姐姐巫若璃江又是圣女，萬蠱皇位本該由璃江繼承，可是璃江進入秘境后，生死不知，而當時凝江云游四海，蹤跡難尋，只得由她們同父異母的妹妹巫若鳩音繼承皇位，巫若玥江雖貴為皇族，但是并沒有繼承權。
在萬蠱國，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巫若皇族，撼動圣女或圣子的地位，這也是為何他們想要顛覆巫若鳩音的統治，就一定要接回圣女。
沉重的木門緩緩打開，一雙繡著熒蝶圖案的鴉青色靴子顯現在眾人眼前。
“玥江。”江凝從雕花檀木椅上起身，匆匆迎了過去。
“凝江姐姐。”巫若玥江緊蹙的眉心在此刻舒展開來，喜悅流淌在眉眼之間。
“莞兒，瑤兒，過來見過你們的玥姨。”江凝回握住玥江的手并沒有松開。
“玥姨。”慕清莞與李琉瑤走上前恭敬的對著巫若玥江輕輕一拜，膝蓋還未彎曲，便被急忙扶起。
原本靜寂的議事廳此刻多了些鮮活的人氣，特別是在花耀進來之后。
“大姐，我終于相見了。”花耀小跑到花朝面前，情緒激動。
“人都來齊了，可以開始了。”花朝放下茶盞，掃視了一圈房間，不經意間與大祭司祌明對視一眼后，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對曾經老師的尊敬，卻也是連起身都沒有。
也許這世上不會再有比師祖更冷情的人了，這位原本明媚的女子，終究是活得像塊兒硬石。
鎏金麒麟紋三足香爐里燃燒著薄荷香薰，綠色的煙裊裊升出，滿間議事廳彌散著幽然清涼的氣味，讓人為之一爽，縱使不說破，也有人知道，這是花朝最喜歡的香料。
“所有的事宜我們早已在圣女到來之前安排妥當，籌備多年，這一天的場景已經在我心中演練無數次。”花耀字字鏗鏘，像是隱忍很久的模樣。
“如此說來，那我豈不是只需以圣女的身份露面，給這次奪宮安上一個名正言順的由頭便好。”李琉瑤睜大明亮的眼眸，忽閃一眨，靈動俏皮。
“據安插的探子傳來消息，巫若鳩音為了安撫民心，不日之后將在蠱王殿祭壇舉行盛典，說是尋到了新一任圣女。”大祭司祌明擺弄著胡須，有些惆悵的說道。
“新圣女？”眾人聞之詫異，紛紛看向李琉瑤，真正的圣女不是就在此處嗎，何來別的圣女，即使有，同樣具有蓮花印記的莞兒，被稱為圣女倒也說的過去。
“莞兒我有一計。”原本沉默不言的蕭靖初湊近慕清莞耳側小聲說道。
“一會兒你這樣說……，我是九州之人恐不便插手你們萬蠱國事，你說為好。”蕭靖初輕聲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