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要栗子。”圓圓子舉著幾張鈔票,用最大最歡快的聲音喊著。
攤后坐著的老人伸長脖子看看,放下腿。用食指點點煙尾,煙灰抖落滿地。站起來,雙手握緊鏟子開始攪動鐵鍋里埋在一起的沙子和栗子。
“栗子,十六塊一斤啊。”
“我要一斤!”圓圓子伸手把攥在手里的錢放在臺子上。一張十塊,一張五塊。
“圓子,還差一塊咧。”媽媽掏著口袋摸零錢,用方言講。
“一塊算了,不用找嘞。”老人翻炒著栗子,無所謂地說道。
所有的動作都是慢慢的,緊緊有條。一點不慌不忙的樣子。老人只有一個鐵鍋,沒有已經炒好的栗子,所有賣出去的都是現炒現賣。
他總是對顧客說:“好東西得等,熱的好吃。”
“你們從龍山來的吧?”爺爺騰出手的間隙侃道。
“儂聽得出來啊。”媽媽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
“我是金夾岙的。口音聽起來差不多。”他掀開鍋蓋,繼續翻炒。“不過我是山南邊的那個金夾岙,我知道你們山北也有個金夾岙村。”
“是的錯不了。”媽媽答著。
圓圓子用小耳朵聽著對話,鼻間沖進一陣桂花香。她看到爺爺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桂花撒進鐵鍋里。明艷的黃色,從秋天偷來的。圓圓子等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嗤——”一輛公交剛到站,車上下來烏泱泱一群人。
打頭的一對中年夫妻往攤里走了過來。
妻子說:“買點兒栗子回去?”轉頭看看丈夫。
“買點就買點,上班車剛剛開走了,等著也是等著。”男人回著,把錢放在臺子上,等著。
“沒事,下班車來,我這些栗子就好了。”爺爺還是慢慢攪著,好像在施什么功法。每一道工序都得做到,才能炒出最美味的桂花栗。
他又和顧客談論著口音。南腔北調,他都會一點兒。他就在栗子后觀察形形色色的人,迎來送往。
一鍋栗子還沒炒完,公交車發動了。從站里轟隆隆開了出來。夫婦心急忙慌,這邊大爺還慢吞吞。
大爺氣定神閑,“沒事,我又沒收你錢。去吧去吧。”繼續攪著沙子,點點煙尾。
男人拿起還原模原樣攤在臺子上的錢,奔向公交車去了。
圓圓子啃著噴香的桂花糖栗,心里一直琢磨著這個爺爺。她覺得新奇。和她以前遇過賣糖炒栗子的人不同。
明明是個生意人,卻不急不忙的。賺錢好像對他沒那么大的吸引力。好像他料得到后面會發生什么,故意沒收錢。要不是經驗使然,要不他有另外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