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去世,土豆已經哭得身心疲憊。自己兒子的夭折對他來講,真是雪上加霜。土家,土豆的家,真的要完了嗎?土豆仰望天空看著午夜的星星,感覺那星星就是爹娘的眼睛,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里應該知道土豆有多么的傷心吧?為什么不托一個夢給他,讓他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呢?
土豆的人生方向錯亂了,是的,他作為父母的獨子,是應該延續土家的香火的,可是土豆還活著,土豆的兒子卻沒有了。
天空中的星星不是每天都眨眼睛的,那是因為雨季來了。
頂著瓢潑的大雨,土豆要去父母的墳前看一看。再看看土五兒那一方小小的墳墓,如今已經雜草蔥蘢了,土豆站在墳前痛苦的問道:“你爹我還沒有死,為何兒子你卻走在我的前邊呢?你超車也超的太過了吧!你讓爹爹怎么活得下去呀?”
每一次,看見土豆冒著大雨去墳地,苦菊都要苦苦阻擋。但是沒有用,土豆像瘋了一樣,不去墳地里轉一圈,他是永遠不會安靜的。
他的心碎了,沒有辦法修復了。
由于長期的抑郁土豆病倒了。
他躺在病床上,看著眼前的妻子女兒淚流滿面的說:“娘子,你從此自由了,如今你還年輕,不要為我守寡,守寡那都是害人的事情。我走之后,你找個好男人就嫁了吧!”
“不,豆豆,我不會走的!我生是土家人死是土家鬼,土家的大門我都不準備出去了,如果你走了,我就吃齋念佛!”
“夠了,娘子,有你這句話,也不枉我這一生對你的愛戀。我知道你是我的娘子,再嫁給誰,都一定會受苦的!”
“別說了,豆豆,人吃五谷雜糧,生病是難免的,你不要悲觀,你會好起來的!”
“不會的,這一次,我知道我的生命到頭了!活著對我來說也是痛苦,死了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我后悔太相信醫生了,結果醫生來晚了,要不然五兒不會走的!”
“爹爹,您好偏心啊?為什么五個孩子你只愛五兒一個呢?難道我們四姐妹都不是土家的人嗎?”土大姐在土豆的床前哭泣著。
“大女兒啊,你是不需要我去痛愛的人了,眼下我走之后肯定會有媒人給你介紹對象的。閨女啊,人活一世不容易,尤其是女孩子。選擇對象的時候一定要認真啊!嫁錯了人,一輩子就完了?!?p> “二女兒,你過來吧,別那么怯生生的,以后土家的家業就指望你了,你要照顧好你的兩個妹妹,一定要好好學習??!孩子記住,要想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好,你必須有文化,沒有文化的人,是很難過上好日子的!”
“三女兒,四女兒你們倆要和二姐一起努力哈,記住:好好學習!”
土豆一口氣安排完自己的后事,然后使勁的拉住苦菊的雙手說:“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嫁,唯獨不能嫁給茍活,記住千萬不能嫁給茍活!他……他……他……”土豆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閉上了眼睛,他松開了苦菊的手,走了。
一九六六年五月初九,土豆與世長辭,享年四十一歲。
聽到土豆去世的消息所有的親戚朋友都來土家吊喪。
三位大姑姐哭弟弟,情真意切,共同哀嘆土豆一生的短暫。
痛哭了一陣之后,大姑姐悄悄的地跟妹妹們說:“都說女人顴骨高殺夫不用刀,看來一丁點都不假呀!自從苦菊嫁過門,土豆的日子就不安逸了!以前只說是我們姐姐們慣著他,現在沒有了我們,他連命都留不住??!”
“大姐說話太刻薄,苦菊聽了怎么活?顴骨人人都長得有,高低又能怎么著。明明是五兒夭折,土豆弟弟受不了,這跟苦菊沒有關系!”
“三妹為啥向著她,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嗎?”
“大姐的確對我好,但是現在咱娘家就只剩下苦菊一個親人了,我們必須幫幫她!”
“誰說土家沒有人,堂哥堂弟都是姓土的!”
“堂哥堂弟跟我們是連著根,論親還是苦菊親!不看僧面看佛面,看著弟弟的血脈我們的侄女兒還有三四個人,我們必須幫著她們,不然這一家子的人可真是歲月難熬啊!”
大姑姐旁邊亂說話,氣得苦菊心口痛,回頭看看娘家人。哥哥嫂嫂正陪著自己的娘親。
娘親低頭來說話:“菊兒,人的命天注定,一切都在預料中。別管人家怎么說,說的再多都是空!身正不怕影子歪,樹葉東搖西擺沒關系,只要根子扎的正,任憑東西南北風!”
苦菊點頭不說話,淚水嘩嘩往下流。
她真的弄不明白自己的命運怎么會這么多舛!想必是違心承諾的婚姻給自己的人生背上了枷鎖。
如果當初不選擇土豆,或許土豆的未來不是這個樣子。如今選擇了他,并且改造了他,他偏偏就走了。
兒子夫君的先后離世,讓苦菊對人生另眼相看了:人生在世不過就是過客,世上的一切一切都是過客。不要祈求誰來陪著你,說不定他就是來找你道別的。
看看自己家里家外都是披麻戴孝的,可真正幫助苦菊的有幾人。
堂哥堂弟偷偷的拿走了土豆的藏書,說是土豆家里沒有人看書了,都是女孩子了。
大姑姐二姑姐東瞅瞅西瞧瞧,看看有沒有可以隨身攜帶的細軟。只有三姑姐和苦菊年齡相仿,是認認真真地幫著苦菊照顧孩子的。
只可憐這四個孩子個個都沒有成家。土大姐今年剛剛十七歲,土二姐十五歲,土三姐十一歲,最小的土小妹只有九歲。
苦菊今年剛剛四十歲,不惑之年,才懂得人生的苦與累,又出現新的人生場面,這該如何活下去?
別說人情冷,大家都在為苦菊操心呢。
大姑姐說:“這一家連個男人都沒有,不如讓土大姐招個上門女婿吧,這樣子也省得外人欺負!”
“還真是有道理!”二姑家附和著。
“不,我不!”土大姐生氣的說:“爹爹還沒有入土,為何要給我談婚論嫁!”
“是啊,大侄女說的對呀!喪事不滿周年是不能辦喜事的!”三姑姐安慰著土大姐說:“你爹爹臨終時時候有交代嗎?”
“沒有,可是爹爹說過,選人要慎重!”
“三表妹都在,我就有話直說了?!闭f這話的正是土豆的遠房表哥,他姓相,名叫羽。身高體健,容顏未老,談吐如世外高人。
“哦這不是相大哥嗎?多年不見,您身體還是那么好!”大姑姐一眼就認出相羽來了。
“哦,哦,是大相哥,還是老樣子!”二姑家接著說。
三姑姐點點頭表示沒有意見。這個人曾經是他們土家的常客,只是最近土家家業凋零,他就很少來了。如今大概是土豆去世驚動了相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