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后，又進入了工作節奏，麥子在得到了方然的允許下，提交了調換部門的申請。雖然方然告訴麥子董總為人小氣，老奸巨猾，但是麥子經過審慎地思考還是決定調到營銷部，盡管她已經知道了Cathy是董總介紹到公司里，但卻因為麥子而走。她相信，只要自己有能力，總會被別人看到！再說，董總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他不指望著這些年輕人替他賣命，難道還自己沖鋒陷陣不成？方然拗不過麥子，只能簽了申請，但是卻要求麥子要交接一個月的工作才能過去。
其實方然是希望麥子能夠在即將到來的國內展會上以市場經理的身份做個報告，增加市場影響力，這樣就算她調到營銷部，也還算是有點知名度，好開展業務。麥子自然也是盡心盡力地準備工作的交接，關于市場工作的交接比較繁瑣，好在麥子資料分門別類存儲，關于國內展會的細節工作也有下屬精心安排，她只要把好關。Bart的項目，她跟小林交接就好了，小林會找人再接替她的工作。
麥子在展會上的報告是關于中芯光電產品在醫療行業的應用，方然的意思是希望麥子到營銷部可以復制Bart這個項目的成果。在國內這自然是個新興的項目，曾經也有幾個公司有過不成熟的嘗試，但是當時市場基礎不成熟，醫生對于激光醫療的認識還有局限性，導致都以失敗告終。
麥子提前跟董總溝通過，因為現在國內銷售經理已經按照行業分配，麥子過來需要負責新的業務方向，根據她之前的工作經驗，開發醫療業務最合適不過了！
四月的北京路邊已經開滿了月季花，像是送行也像是歡迎，麥子最愛四月，除了那句“你是人間四月天”之外，便是因為這滿城的月季花。但是今年的四月對麥子并不友好。她接手業務的第一件事是處理一件多年歷史遺留賬務。麥子向來認為借給朋友錢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因為她對于人性總沒有太多信心，所以一旦把錢借出去，就先別想著還回來。好在麥子的朋友沒有讓她失望過。所以，麥子沒有過討賬的經歷，也從來沒想過討賬需要什么技巧。她只記得有一個家里做生意的同學說過，有一次客戶欠了他家錢拖著不還，他老媽在勞務市場雇了幾個看起來彪悍的大嬸去客戶公司里叫罵，什么難聽罵什么，一個人一天兩百塊錢，罵了一周，客戶受不了，就還錢了。這個套路對麥子來說是想都沒想過的。
這家欠了中芯光電兩百多萬的客戶叫柯瑞集團，主要是集團里的光電事業部跟中芯光電采購一些光學器件，其實合作歷史有七八年不止了，之前的合作一直很好，但是客戶內部集團業務重組，光電事業部被合并了，相關的產品也不做了，事業部的人員已經被打散了，這筆欠款就一直拖著。據說這筆賬款是由于一個批次性質量問題導致客戶有幾百萬的產品存在失效風險，客戶原本是想作為押金看后續情況再做決定，但是不巧遇到集團內部的調整，這塊業務不做了，人員又有變動，這筆款就一直沒有付。原本跟麥子也沒有什么關系，之前主要是一些工業品的合作，但是麥子了解到最近柯瑞集團在布局激光醫療的市場，這對麥子來說是推廣產品的絕好機會，但是，董總暗示麥子要想重新合作，這筆欠款還是得妥善處理才行。
麥子翻出了合同記錄、發貨臺賬、發票記錄、返修記錄等等，核算了幾遍，發現實際確認收入的只有六十幾萬，其余都是還沒有發給客戶的返修品。這個返修臺賬就是一筆糊涂賬，麥子查到同一個序列號的產品退回過多次，還有很多沒有序列號的退貨。但是在科瑞的臺賬上沒有這些貨物入庫的記錄。歷史情況大概搞清楚之后，麥子陷入了深谷，這都是幾年前的舊帳了，她找了幾個聯系方式，都已經聯系不上柯瑞的人了，麥子滿腦子都在想欠款的事情怎么處理。
晚上方然做了牛排，麥子只是意興闌珊地嘗了幾口。
“不好吃？”方然見麥子沒什么興致，估計除了工作，也沒有什么讓麥子這么低落了，“有什么不高興的事，說出來讓我樂呵樂呵！”
“方總～”麥子嬌滴滴地說，“方總，人家有一個小小的問題要請教一下～”
“說來聽聽?！?p> “我最近在追柯瑞集團的歷史欠款?！?p> “嗯。這個我知道，聽說你在柯瑞集團樓下的咖啡廳呆了兩天，還堵到了他們集團的一個副總?！?p> “這你都知道？你是不是跟蹤我??？”因為中芯光電跟柯瑞集團已經多年沒有聯系，集團內部的一些動向也無人可問，麥子時常覺得，不管多大的公司，都像一顆高聳的大樹，微風吹過，每一片樹葉都早晚會知道。暴雨來襲，爬在樹枝上不起眼的小蟲子會比樹葉跑的更快。所以，夠不到高枝兒，先找到聽風知雨的小蟲子也是好的。麥子就在客戶樓下的咖啡廳跟服務生閑聊，服務生人頭熟的很，麥子也順利地拿到了現在主管業務的副總，胡總的名片。因為胡總事情很多，麥子只是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情況，另外約了時間去拜訪。
“你看我像有時間跟蹤你嗎？說說你想問什么！”方然饒有興致地看著麥子。
麥子想了片刻，“有件事我不明白。董總管國內業務很多年了，這個柯瑞的欠款他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安排人去追討呢？是不是這個錢就是要不回來了，就是為了為難我？也沒必要吧！”
“最近審計在對不良營收做調查，國內市場向來收款不好，這兩百多萬的欠款算是排的上號的。又這么巧，你說要去做柯瑞的單子，這個事情自然是落到你身上了。”
“那前幾年為什么不起訴柯瑞啊？而且一直也沒有發律師函，現在法律時效已經過了，就算告也不一定能告贏了。而且我們可能還欠客戶一百萬的返修品沒修好?！?p> “噢？還有這個事？”方然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這個產品線后來取消了，當時的物料都已經處理掉了，但是沒想到還有這么一檔子事。
“這你不知道了吧！我這工作做的很細致！我想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大一筆欠款就放著沒人管！”麥子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表情。
方然內心糾結了一下，他也只是猜測，但是照他看來，這事八九不離十，“麥子，如果你不把這件事情單純想成是業務。你想想，現在這個情況，誰獲益最多？”
“是柯瑞集團??！”麥子不假思索。
“你再想想是柯瑞集團的哪個人獲益最多？”
麥子搖搖頭，現在除了咖啡廳小妹和胡總，柯瑞集團的人麥子是一個也不認識。她確實說不出具體哪個人，總不能是集團總裁吧？總裁也不會為了兩百萬賴掉的賬款就竊喜。
“你可以去找被你堵到的胡總聊一聊?！?p> 麥子猜方然肯定知道些什么，便抱住了方然的胳膊，撒嬌，“方總～方總～你快說說！不然，我給你來個異性按摩吧！”說著，麥子繞到了方然背后，裝模作樣地給他揉肩捶背。方然抓住她扶在肩頭的手，一使勁，把麥子拉到自己懷里，對著麥子的耳朵吹氣，“你想聽嗎？”方然的氣息越發逼近，直到他的唇覆在麥子唇上，方然已經不想說了，麥子也已經不想聽了，在辦公室里需要抑制的沖動，此刻正在釋放……
她是方然的解藥，而方然也自然是麥子的解藥。方然自認為，麥子的所有問題他都可以幫她解決，事業、金錢、包括未來的婚姻，是的，他覺得有一天，他會娶這個叫麥子的女人回家。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愛她，因為他會對自己的愛負責！
麥子內心始終還是一個事業型的女性，她相信自己終有一天可以有一番不屬于任何一個男人的成就，這個男人也包括方然。她知道方然總想護她周全，她也愿意去接受方然的愛護，畢竟別人走過的彎路，何必非要自己再走一次才承認是錯的呢！方然的建議背后肯定還有別的原因，麥子第二天便約了柯瑞的胡總。
胡總大概四十多歲，其實這個年齡還能保持中等身材，要不就是基因問題，要不就是很有自制力，胡總算是后者。胡總是知道柯瑞集團和中芯光電這筆帳的，他接手過來的主要就是處理光電事業部的爛攤子。麥子找到他，他也不意外，畢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胡總，您好！”麥子禮貌地敲了敲門，胡總并沒有起身，秘書引麥子進到辦公室坐下?？磥砗偱深^還不小。
“胡總，我知道你特忙，感謝您還能抽出時間幫我們處理之前的歷史問題！謝謝！”麥子真誠地說。
“麥經理，你說的這個事情我是知道的！按照道理，這個款子我們是肯定要付掉的。您放心！”胡總帶著點江浙口音的普通話聽起來跟粗曠的裝修風格還點沖突，“但是！這個錢的事情也不是我老胡一個人簽單就搞得掉的！有那么多雙眼睛看著呢好不啦！”
“是是是！您說的是！咱們還是以事實為依據，不能讓您難做！那您看，我們這下一步怎么做比較合適呢？”
“嗯——你看這樣做好不好，我們兩家呢，還是先把帳對清楚，對清楚了賬目，款子我肯定是要批掉的！”
麥子對胡總的建議也是十分認同，現在只是中芯光電的賬上掛著兩百多萬的賬款，但是柯瑞的賬是不是一致的？加上還有一百多萬的返修品，其實這個賬目真是得好好對對。
胡總見麥子也同意，“我安排我的秘書，專門跟您對接這個事情，欠錢不還的事情，柯瑞是不會做的啦！你看這樣好不好？”
“您說的對，咱們先把帳對明白了，再說后面的事情！”
“那好的啊！我一會兒還有個會，就不送你啦！”
麥子一聽這是下了逐客令，識趣地出了辦公室，順便跟胡總秘書互相留下了聯系方式。麥子轉身就把對賬單發給了胡總秘書。麥子現在也吃不準胡總是什么意思。先對清賬目，只要雙方認可了賬目，有了雙方蓋章的對賬單，就算要對薄公堂也是有理有據的。麥子跟胡總的秘書折騰了好幾天，對上了一部分，但也是靠合理猜測對賬的。
“咱們能找到當時經手這個業務的人來幫幫忙嗎？”麥子知道這個人還在柯瑞集團，她也是試探到底是胡總拖延她，還是另有內情。
胡總秘書請示了一下領導，覺得也是個法子。原來采購經手人現在跟著領導去了戰略發展部，麥子他們兩個一進去就吃了個閉門羹。這個戰略發展部其實就是未來要做激光醫療的部門，主管副總叫林楊。麥子很奇怪為什么林楊這么排斥胡總的人，可能這也是大集團內部的政治斗爭。因為以后還要跟這個林楊打交道，只能軟著來。私下里分別請胡總秘書和采購的人吃吃飯，喝喝茶，幾次下來，麥子心里有了個大概模樣。
原來林楊只是一個小小的業務員，據說搞了不少的小動作，一步步坐上了光電事業部的部長。結果一個好好的光電事業部被他搞得烏煙瘴氣，最后只能解散，本來胡總就看不上這種怕拍馬屁，送送禮就能上位的主兒，以為光電事業部一解散，這林楊就得卷鋪蓋走人了！沒想到，集團竟然以整合的名義把他調任到了戰略發展部，還升了職，成了跟他平起平坐的副總！胡總心里極其不爽，但卻拿不到他什么把柄。其實，胡總要的把柄可能就在麥子手里！但是麥子還要仔細想想，這盤棋怎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