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的河渠如同蜘蛛網般分布在白光城各個角落,河水還算清澈,泛綠的青苔覆蓋在兩邊的石墻上,偶爾還有一些游魚在其中嬉鬧。
昨日頒發的法令還是很有作用的,因為某些原因聚集而來的游俠傭兵基本都將任務接了下來,且那些荒國門徒也已經在來的路上。相信就算是那些商隊跑到地底也會被這些人挖出來,文若安排好之后便將精力移交到別的地方,偌大的商會雖說因為幾支商隊的失蹤有些混亂,但例行的集會可并不會因此而停滯,太多的事務等著她去處理。
至于那位混吃等死的白光城主,除了花天酒地之外,他怎么會對這些維持商會運轉的事情感興趣。
文若的目光看向那些隨從昨日送過來的一些禮盒,目光中透入著少許厭惡,這些年來那位從初見開始,就一直不肯放棄對她的追求。哪怕如今白光城的權利基本盡入她手,這個家伙也絲毫不在意被架空的后果,幾乎算是放縱般將所有權利拱手相讓。
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在各地收集種類繁多的禮物送過去,寄予希望能夠有一天能夠打動她。
所有人都明白這只是徒勞的,就他一個人像個傻子一樣。
如此以來早已讓文若心生厭惡,可哪怕早已嚴詞拒絕過無數次,這個家伙依然像是沒皮沒臉一樣,要不是身負巨樹國皇室的血脈,像他這樣的人怎么會身居高位。
不過今天有些不一樣,那些隨從是空手過來的,且帶來羽商喚她去城主府的命令。
作為白光城標志性的建筑,城主府每一處角落都透露著奢華的感覺,最中心的塔樓更是能夠俯視著整座白光城。
當文若到達的時候,發現這里罕見的看不到侍女和手下,那些衣著暴露的侍女向來讓她很是厭惡。
當她走到最頂樓的時候,才看到那個被酒色掏空的男子,背對著她坐在天臺上沉默不語,高樓四邊的窗臺微風迎面,吹拂其文若的發絲。
“找我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剛剛開口詢問,卻發現能夠隱約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
這時一支黑色的箭矢出現在她的視線中,正正好好的插進白光城主羽商的心臟,雖說沒有第一時間帶走他的生命,但很顯然已經沒有多少活下去的希望。
似乎能夠堅持下來的原因就是在等待她的到來,這個混吃等死的男人回過頭,蒼白的面容艱難的想要說些什么,但虛弱的身體并不能支持他開口。
只能徒然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微微顫抖的嘴唇仿佛在向她致歉。
“昨日的時候明明跟你講得很清楚,可惜你并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除了浪費巨樹國的資源之外,你這樣的廢物到底還有什么價值?”
羽田微微歪著頭站在旁邊,臉上滿是嘲諷,回過頭看向陷入震驚的文若。
“我的耐心已經被消磨殆盡,商隊里有我需要的材料白晨之心,找到它,否則他就是你的下場。”
“為什么?”文若聲音顫抖的問道。“只是幾支商隊失蹤,怎么能為此將一城之主殺死......”
“為什么?”羽田像是聽到了一個十分好笑的事情,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半餉后才看著文若說道。“你如今怎么會問出這么可笑的問題?”
是的,巨樹國皇室的傳統向來是追求持強凌弱,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羽商才會被發配到白光城,別看這座城市冠有都城之名,不過是因為在開國的歷史中具有不小的紀念意義才會被保留下來。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養老的地方。
“現在的我確實沒有什么價值了.....”
這個時候白光城主羽商終于有力氣開口,看向置他于死地的羽田,明明身負相同的血脈,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情。
胸前的箭矢一動,脫離了他的身體,留下一個細微的血洞。
喉嚨中驟然噴出鮮血,讓這座城主府內的塔樓多了一分血腥。
文若連忙走上前去扶住他的身形,羽田伸手接住箭矢,沒有再在這里逗留的想法,轉身離去。
“只有現在你才會這樣溫柔。”
羽商低聲道。
文若沒有回應他,而是拉下鈴鐺呼喚等候在外面的侍從。
“沒用的。”羽商勉強提起一點精神,鮮血順著嘴角流淌下來,顯得格外狼狽。“這個家伙既然出了手就不可能會讓我活下去,要不是身上還算有一些護身的靈物,我早就咽氣了。”
外面的手下接到傳喚后連忙順著樓梯上來,只不過當他們到達之后文若并沒有讓他們過來,而是安靜抱著羽商坐在天臺。
“文若。”
羽商呼喚道。
“我在。”
文若低聲回應。
“對不起...我好像不能...再幫你了。”
天臺死寂一片,那些伺候多年的侍從惶恐的站在大堂,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羽商忽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拽住她的手,沉聲說道。
“趁他們還沒動手占據白光城,放棄這里的所有,早點脫離。”
很少有人明白,作為巨樹國皇家子弟,羽商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生而如此,就連死亡,也是如此。
忽而胸前的傷口中鮮血如噴泉般涌了出來,浸濕了身上處處代表著奢華卻又很是虛假的城主服,如同一場多年的演出到了即將謝幕的時候。
這個世界最讓他悲傷的并不是一直不肯答應他的文若,而是那些血脈相連的親人并不希望他向上奮進,所需要的是一個得過且過混吃等死的皇族子弟。于是他就在所有人的期望中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直到如今一直庇佑他的大伯逝世,像一個笑話一樣被遺棄在廢墟中拿走他的一切。
其實兩人都明白,羽商并不是真的對文若心動,只是他有史以來真正被需要,為她擋住外界覬覦的目光。
或許在文若心中,可能并不希望他如此。
思緒如同放飛的棉絮飄揚在天空中,在風的吹拂下越飄越高,直到再也消失不見。
塔樓之頂的一枚寶石在這時候散發出肉眼難見的光芒,瞬息之間便覆蓋了整個建筑,文若站起身,回首看向那幾名侍從。
“從今天開始,你們就留在這里照料城主的軀體,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離開。”
說罷她將失去呼吸的男人抱了起來,打開后廂的密室,這個地方對于她來說,一直都沒有秘密可言。
密室里空無一物,文若吩咐侍從搬進一張大床,將他安穩放置在中間。
看著城主羽商那毫無血色的面孔,心中一直強忍的悲傷流露出少許縫隙。
她喃喃自語。
“你這個傻得要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