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已經開始逐步出現,從守衛隊的不作為到外來勢力的肆無忌憚,幾乎所有居民都躲在各自的家中減少外出。
原本這就可以保證自身的安全,然而當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響出現在城頭的時候,他們才明白這都是自以為是的想法。
本想就此離去的洛明因此也不得不困在客棧內,那幾名伙計大多擔心家中的安危選擇離去,只剩下一位上了年紀的門夫和照顧小小的保姆,其他便是作為客棧主人的老爺子。
混亂出現的當天他便不知從哪里收集而來一堆防身的武器,地窖中更是備好了足量的食物,看起來似乎早有準備。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老爺子對洛明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還算放心,而且這種時候多一個人手也多一分安全,并且大方的表示不會向洛明收取什么費用。
畢竟就連客棧的開設也不過是為了討自己孫女的歡心,那點錢實在是不值一提。
“我相信現在的亂象很快便會過去,巨樹國不會任由自己的都城落入那樣的模樣,那些制造混亂的家伙都會因此付出代價。”
老爺子有些好酒,但在這種時候并沒有多喝,只是和看門的大爺小酌了幾杯,便意猶未盡的放下手中的酒杯。
其實這些話也不過是給自己和他人的安慰,畢竟到了如今的這個時候,白光塔那些官方的人員都沒有選擇出來制止,而是有些裝聾作啞的任由那些外來人引起騷動。
洛明待在自己的房間里,沉默看著窗外的街道上不復前幾天的人來人往,顯得很是冷清。只是偶爾有幾伙看起來便是無所事事的混混穿街而過,手中依稀可以看見一些沾有血跡的衣物和錢袋。
不知為何,洛明心中格外的不安。
其實就算是眼下的混亂其實并不能阻止他離開,雖然沒有經過系統的修行,但由于通靈樹贈與的無名清水和眉間的種子。但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早比過去要強健許多,只是因為沒有經歷過爭斗和對比,所以他并不清楚如今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定位。
不過相比于城中那些氣勢不凡的游俠和傭兵,洛明還是有一些明顯的差距,神樹所贈與的那兩樣東西顯然并不能做到讓他一步登天。
他依舊只是一個普通人。
也許這正是神樹對洛明未來的期望。
窗外忽然響起嘈雜的聲音,兩伙人一言不合發生了爭斗,一只在混亂中被石塊擊中的雀鳥落在了洛明房間的窗臺上,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引領著它來到他的面前。
泛黃的羽毛讓它看起來絲毫不起眼,屬于叢林里隨處可見的生物,但頑強的生命力讓它搖搖晃晃想要再次飛起來。但這顯然是不可能成功的,因為洛明清晰的看到這只鳥的一邊翅膀已經折了,羽毛上血跡斑斑。
洛明并沒有心生什么憐憫的感覺,還在南邊鎮的時候經常在林間送酒,時不時都會自己捕獵一些鳥類來打打牙祭,生活中煙火熏繚下怎么可能還會有那樣的傷春悲秋。
然而此時不知道為什么,洛明突然心中有感,朝這只受傷的生靈伸出手,淡淡的白光出現在手心。
隨即那支翅膀便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肉骨生肌,毛發頓生。
也就是在這一刻,洛明忽然明白自己的天賦到底是什么。
然而不知為何,他心中隱隱感到了少許的不適,看著自己的手心,那治好雀鳥的白光已經消失不見。但隨著洛明下意識的催動,手中的脈絡泛起點點光芒,如同初春的陽光給人格外心安的感覺。
這時候樓下的爭斗似乎進一步升級了,紛紛不知從哪里找出來的武器,彼此之間刀劍相向。
其中一名看起來很年輕的少年更是舉起了一把弓箭,尖銳的箭尖更是遙指著對面領頭的家伙,并且毫不留情的釋放出這一箭,直截了當的貫穿其眉心。
刺眼的鮮血噴灑而出,讓周圍所有人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隨后目光都看向那名持弓射殺對方的少年。
顯然這也出乎他的意料,但此時的情況根本不容得他說些什么,頭上青筋暴起,初次殺人的刺激讓他的情緒陷入狂躁。當下再次從背后的箭筒拔出一支箭,搭弓對準自己面前的這些人,這致命的危險讓人恐慌,然后瘋狂。
當其他人趕來制止的時候,那名少年也早就被砍成重傷,而倒在他面前的是數具尸體,都是瞄準了致命處直截了當射殺。
一地的鮮血讓人恐慌,而站在窗前目睹這一切的洛明連忙關上窗戶,手腳顫抖著捧起桌上的茶杯,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個雨夜,酒館大堂里的慘劇,一幕幕的畫面在他腦海里徘徊。
茶壺中的涼茶很快被他喝個干凈,洛明忍不住抱著頭坐在床頭,樓下也傳來喧鬧的聲響,附近的居民幾乎都被吸引了過來,然后又被嚇了回去。
這一夜老爺子直接把大門封死,不允許所有人出門,甚至連門窗都用木條釘死,不留哪怕一個縫隙。
當照顧小小的保姆忍不住詢問的時候,他才咬著牙哆嗦的說。
“要吃人了。”
果然,隨著這場血斗的出現,那名殺人的少年被綁了起來,作為本地的一名獵戶,大家都知根知底。
沒有人為他求情,因為被殺的那幾個人也都是白光城的本地居民,對于殺人者的處置眾人議論紛紛,有人提議將那數支殺人的鐵箭和少年被一起帶到了城主府。
可是卻得不到認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白光城的城主已經死了。
守衛隊也并沒有太過重視這件事情,城中的外來者本就已經鬧得雞犬不寧,又得不到上面的支持管制,哪里還有精力處置這些普通的居民。
于是直接將少年扔進監獄了事。
然而等到第二天的時候,少年死了。
原因是監獄的大門在一天夜里全部被人打開,一層層關卡形同無物,那些罪惡滔天的犯人紛紛如同餓虎歸山一般。而那名因為殺人而變得有些渾渾噩噩的少年,被毫不留情的捏死在了大門口,距離外界僅僅只有數步之遙。
在一片混亂中,荒國的那名男子將商隊的線索帶了回來,那是一柄斷裂的短劍,看上面的銘文正是屬于商隊的標志。
果不其然的結局,但這并不是文若想要的,在羽田看來商隊幸存與否對他而言并無太大的關系,重要的是其中運送的靈物。
然而這些東西如今卻下落不明。
城中是暴亂的狂歡,那些外來的人冷眼旁觀,紛紛表示事不關己,任由混亂進一步升級。原本有幾位心存不忍想要出手壓制,但往往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作為白光城管理者的白光塔依舊沒有站出來,對此這幾位最終還是選擇放棄。既然連你們自己的高層都置身事外,那為何要我們來維護。
文若在等,從一開始她便知道如今的場面都是人為控制的,派去巨樹國的人到如今依然一去不回。
頂梁柱的國師因為重傷閉了死關后,各路牛鬼蛇神都站了出來,作為一城之主的羽商都被輕易的殺死在城主府中,到現在都沒有人過來追究羽田的責任。
“你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城中的混亂在持續升級,破籠而出的囚犯更是直截了當的尋仇滋事,大多和本地的一些居民有不小的恩怨。但能夠在城中立足的并沒有幾個軟柿子,就如同老爺子備好的武器一樣,被尋仇的當事人同樣都有足夠的能力接下來。
幾個在當地擁有不低的聲望的家族試圖重新恢復有些失控的秩序,然而剛剛開始便被出現的各種意外給攔下了,更有甚者家中突發大火,短短的時間便形成難以撲滅的規模。
有人在趁亂打劫,有人在廢墟中哭嚎,更多的人冷眼旁觀。
在無人察覺的角落中,一道道鮮血匯聚的紅線在地下蔓延,逐漸形成洛明曾經見過的陣法。
聚魂陣。
作為混亂之始的羽田此刻并不在城中,當得到商隊的下落后他便親自帶著絕大部分守衛隊前去尋找,然而始終一無所獲。
白晨之心能夠養神明性的作用幾乎是眾所周知的,然而其中蘊含的另外一個效果是十分隱秘的,很少為外人所知。
那就是聚靈位的材料之一。
這原本是一個比較雞肋的作用,天地三千靈位都是有主的,相比之下其養神明性的作用算是聊勝無于。
然而世間的平衡就在于此。
“看來羽田大人的想法非同尋常,只是不知能否和在下分享一下,多一分見識也多一分底氣。”
荒國儒雅的男子輕輕搖動手中的紙扇,站在一處懸崖之上。
“難道你的底氣還不夠?整個龍陸估計沒有誰有你們荒國那樣膽大包天了。”羽田沒好氣的說道。
“荒國是荒國,而我如今只代表我個人。”
儒雅男子說道,目光看向懸崖下忙碌的團隊,一件件商隊馬車的殘骸被挖掘出來,沼澤地里升騰的瘴氣讓其中的守衛隊格外艱苦,這也導致挖掘進程速度緩慢。
當一截損毀的車廂被人從最底下拉扯出來的時候,儒雅男子不由瞳孔一縮,蒼白的顏色在他的身上蔓延,眨眼間又恢復了原樣。不過顯然眼前的發現給他造成很大的震動,只見那截車廂上又一道明顯的爪痕,他人可能難以分辨其中的秘密,但男子一眼便看出這是荒國內自己人的手筆。
“白鬼,看來你發現了什么。”
羽田詫異的問道。
“略微有一點小小的發現,不如我們下去仔細查看一下。”
白鬼沒有否認,這并非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讓他們拉上來便好,何必踏足這污穢的地方。”
羽田并不贊同白鬼的建議,直接下令讓守衛隊將那截車廂扛上來,上面還殘留著沼澤內的污泥。
白鬼伸出手臂,只見整只手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蒼白鋒利的爪子,輕輕一點那損毀的車廂,升騰的死氣洶涌而出,在半空中匯聚成一個骷髏的標志。
“看來我遇到了一個老伙計。”
“他是誰?”
羽田皺著眉問道。
“死神。”
白鬼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