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君一曲,不問曲終人聚散。
楚,明和二十一年,兵部侍郎蕭洛因上書彈劾左相葉瑾,被其黨羽打壓,后來,葉瑾以褻職為由罷其官職。明和二十二年初,蕭洛被調往蜀州。
看著越來越模糊的城門,蕭洛放下幕簾,神色復雜,不發一言。
如今,皇上沉溺酒色,不理政事,左相葉瑾專權,朝中大臣多為其親信,六部秩序混亂,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可朝中眾人對此概不過問,邊疆戰事又起,百姓謀生更加困難。
蕭洛深嘆一聲,“天不佑我楚國啊……”
一個月后,蜀州。
城外官吏早已等候多時,蕭洛下了馬車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微微一愣。
“蕭洛,好久不見。”
蕭洛眸色不明,“好久不見。”
一襲青衣的女子淡淡一笑:“怎么見了我很不高興呢?”
“并未,我只是未料到會在此處見到你。”
擔任蜀州知府的蕭洛逐漸適應了這里的生活,很快與蜀州軍民相熟,蜀州在他的治理下,政治清明,百姓安樂。可蕭洛并不開心,在夜深人靜之時,他總會獨自站在城樓遙望故鄉,回想往昔種種,京城日益動蕩,明知左相野心勃勃,可他身在關外什么都做不了。
明和二十五年,帝崩,群臣立先帝幼子為帝,左相輔佐朝政。
新帝楚垣年僅十一,權力早已被架空,與傀儡無異。
兩年后,楚垣遇刺身亡,舉國同哀服喪三月,皇室無人繼位,故傳位于當朝左相。
大喪過后,葉瑾舉行祭天典禮,表明前朝皇室遺孤身份,繼承皇位,重新啟用前朝國號——晉,楚國結束了短短三十七年的統治成為了歷史。
晉國元年改年號為宣明,同年大赦天下,減免賦稅。
蕭洛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看向天際,思緒飄遠。
一襲白衣的云笙走近,蕭洛勾唇一笑,問道:“有何事?”
云笙輕語,“楚國……亡了……”
蕭洛斂了笑意,把玩著手中的玉簫,放手任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開口:“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蕭洛閉眼,“國已破,家已亡,天地之大,可再也沒有容得下我們的地方了……”
云笙神色黯然,無法接話。
從此,山高路遠,四海之內,再無他們的容身之處。
蕭洛睜開雙眼,遠望長安的方向,一語不發,過了許久之后才收回視線,詢問:“你說長安和太陽哪個更遠?”
云笙不解,開口回答:“自然是太陽更遠啊。”
“你說,太陽更遠……可為什么,我抬頭看得到太陽……卻看不到長安呢?”
蕭洛苦笑著繼續說:“曾經,我以為太陽很遠,可今日……我才發現,原來,長安……比太陽更遠……”
舉目見日,不見長安。為何抬頭之時我能看到太陽,卻唯獨看不到我心心念念的長安。
云笙看著失神的蕭洛,眸色微沉,但很快便恢復如初。
突然蕭洛回神轉身,斂了神色,行禮,語調平靜,不帶絲亳起伏,“那么,恭喜了,女帝陛下。”
“你……”云笙大驚。
蕭洛后退了一步,“從此以后,千秋萬代,四海九州,只有你我,再無我們……”
后來蕭洛離去,再未出現過。有人說,他不愿重回故地徒增傷感,選擇四海云游;也有人說,他看破紅塵俗事,早已歸隱悟道。
云笙即獨孤樂瑾,前朝天仁帝的孫女,伴祥瑞出生,天仁帝大喜賜封號:泠笙,被欽定為皇太女,曾拜鬼醫為師,習得一手易容術,出師之日與蕭洛相識,兩人就此結為好友,后來以葉瑾的身份進入官場,暗中聯系前朝舊部,以謀復國,為不將蕭洛卷入其中,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其流放蜀州。
宣明十年春,女帝出游,途經寒朔山,見到了蕭洛的墓碑,那一日,鳥語花香,春光明媚,獨孤樂瑾看著孤零零的墓碑,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