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天降大難,梁境多地綠洲損毀,百姓流離失所,一時騷動起,梁國亂。
梁王遣文孝世子帶兵前去鎮壓,自己則親自前往帝京向崇申帝請求支援。梁都只余梁王妃與昭寧郡主留守。
王妃心系世子和安王,內心焦慮,不停地在大殿里踱來踱去。秦羅陪著她,安慰:“母妃不要擔心,父王和阿煦一定能平安回來的。”
話雖如此,她們心里卻都清楚,外面民亂正興,世子尚且年輕、缺乏經驗,此行去平亂,可謂是吉兇未卜。
高遠站在別處。他不是梁國人,又是宣朝的皇子,更因被貶流放、有罪在身,不便幫助他們一同解決時下的困境。
他原是想隨世子一起去平息民亂的,可是皇子的身份不允許他參與進此事。
梁國雖是宣朝的藩國之一,但非必要時刻,宣朝不能隨意摻和藩國的內政。就如宣帝只知梁人依綠洲生活,卻并不知道所有綠洲的確切位置,只有幾條既定的路線供人使用。
高遠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和王妃、秦羅一起待在梁王宮內。
所幸文孝世子年紀雖小,卻聰明驍勇,一連鎮壓多處動亂,捷報接踵傳來。
王妃欣慰,說:“阿煦那孩子,平日里看著喜歡玩鬧,可到了關鍵時候,總是能幫上大忙。”
秦羅道:“阿煦打小就一直勤奮刻苦,從不讓人費心。”她一想起她的弟弟,便滿心眼的都是驕傲。
這時有侍衛從殿外跑進來,半跪道:“王妃娘娘、郡主,剛才有信來報,有人在奎陽城西三百里處發現了一塊綠洲。”
奎陽地處偏僻,本就人煙稀少,再往西去三百里,就是大漠深處,人跡罕至的荒涼之地。
秦羅和王妃面面相覷,自梁國建立以來,就鮮少有人到過那里。若說有尚未發現的綠洲,也不是沒有可能。況且如今梁國多地綠洲被損,如果消息屬實,這塊綠洲就會極大地幫助梁國度過危機。
秦羅于是主動請纓:“女兒愿意前往奎陽一探究竟。”
王妃不肯答應:“你一個女兒家的,叫我怎么放心讓你去那樣的地方。”
秦羅道:“母妃,國家危難,我身為郡主,本就應該為國分憂。何況父王和弟弟都不在都城之內,自當由我領頭帶人前去查看。”
王妃擺擺手,仍不同意,她便繼續說:“您放心,我不出國境,是不會有什么事的,況且我一直很想出力幫忙。再者說,我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不讓我出去,我也遲早會自己偷跑走的。”
其實王妃心中明白是必須要有一人出面去奎陽。只是秦羅是女子,路途遙遠,沒有人能預料到在路上會不會遇見危險。
秦羅是她放在心尖上寵著的女兒,她不想置她于任何可能會發生的險境中。
高遠瞧著她們二人,站出來,彎腰作揖道:“王妃不必憂慮,如若郡主想去,高某愿陪同一起前往,定會護郡主安全。”
秦羅回頭看向他,他噙著笑意注視著她。
王妃聽罷,考慮陣,終于松了口:“好吧,那便去吧。”隨即向高遠道:“三皇子,還要麻煩你照顧好阿羅了。”
他說:“是,高某不會辜負王妃所托。”
回寢宮時,秦羅特意等了一等,見高遠走過來,便迎上去,言謝道:“多謝三皇子幫我說話,我才得以能夠前去奎陽。”
他說:“我也是為了彌補自己的愧疚。不能幫上什么,就只好助成郡主所想了。”
秦羅道:“你不要這樣說,梁國的災禍本就與你沒有干系,你不要為此感到愧疚。”
他“嗯”聲,問:“我們明日幾時動身?”
她想了想,回答:“辰時三刻。”
高遠便道:“好,那我到時在宮門處等你。”她點了點頭答應。
秦羅回到寢宮,就叫來春巧幫她收拾行囊。
春巧在她身邊伺候慣了,問她:“郡主,你當真不將我帶著嗎?”她說:“不帶了,這一路還不知會怎樣。你留在宮中,替我照看好母妃。”
春巧失落地垂著嘴角,她和郡主素來親昵似姐妹,很少有分開的時候。
“有了三皇子便忘了我。”她抱怨。
秦羅像被針刺中般,紅著臉說道:“你胡說什么,我和三皇子沒有瓜葛。”
“還說沒有。”春巧道,“郡主真以為我不知道,之前從夏祭回來,你足足傻笑了一個晚上呢。”
她一下子被戳穿心思,結結巴巴地辯駁:“我是因為玩得痛快,不是因為別的。”
“你看看三皇子手上戴著的手鏈,那可是郡主送給他的。我還從沒聽說過有哪個男子,會無緣無故將女子給的鏈子一直戴在身上。”
秦羅迅速拿手捂住她的嘴巴:“你別亂說,我那可是給阿煦、我自己和三皇子都各買了一條。”
春巧掙脫開來,道:“我不信我不信,郡主臉紅了,郡主這是害羞了。”
秦羅又惱又羞,伸出手和她玩笑著打鬧。
一個聲音自門外傳來:“阿羅,春巧,你們怎么又吵上了?”
“王妃娘娘。”春巧立刻變得老老實實。
“母妃。”秦羅喚道,“沒什么,我們兩個不是經常這樣吵吵鬧鬧的嘛。”她跑過去撒嬌:“您怎么來了?”
王妃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過來看看你準備帶些什么,今晚順便在這兒陪你一宿。”
秦羅驚喜地說:“母妃要和我一起睡嗎?我馬上讓人再添床被褥來。”
王妃笑著說“好”,拉著她的手坐到床邊,問:“你的行囊備好了嗎?”
“還沒呢。”秦羅道,“母妃幫我想想,需要哪些東西。”
“幾套衣裳、斗篷、面紗……還有鈴鐺。其他的東西,我已經叫人全部備好了。”她答道。
秦羅不由分說,一把抱住王妃:“有母妃真好,事事都替我考慮。”
她慈笑著拍拍秦羅的后背,催促道:“你快去洗漱,早一些休息。”秦羅立刻便去了。
躺在床上,秦羅同小時候那般鉆進王妃的懷里,說:“我已有好久沒和母妃一起睡覺了。”
王妃撫著她的頭發,道:“我這不就來了。”又叮囑:“明天啟程,你要時刻提防周圍的環境,小心謹慎一點。三皇子武功好,你就跟在他身后,他會保護你的。”
聽到母妃提及高遠,她的呼吸一窒,耳朵發燙。
秦羅說:“知道了。”
王妃抱緊她:“母妃真是舍不得你。你也走了,留我一個人待在王城,心里頭惦記著你們三個,這可真夠不好受的。”
秦羅囁嚅著道:“沒有關系……您剛剛不也說了嗎,有三皇子護著我。您不用怕,我會完完整整地回家的。”
“嗯——”她在黑暗中點了點頭,輕聲說,“睡覺吧,今晚要好生休息。”秦羅回聲“是”,聽話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