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分兩種,監控下的保安和沒有監控下的保安,沒監控下的保安我可以蹲著坐著,甚至躺著也沒有關系。
但監控下的保安你只能站著,連尋常的嘮嗑都做不到,你能做的就只有眼觀鼻鼻通耳,像一個木頭人一樣等待領導們的宴散。
所以大客戶的客宴保安是我們保安最不想做的,行業內把這個位置叫做守墓人,守墓人守著一群高高在上的鬼神,半點不好鬼神都能要了你的命。
我被張大媽拉在這個位置,能看出我在她心理是什么位置,這讓我感覺到了委屈,你說我要是見面啐了你一口痰,朝你老臉上打了一拳你把我安排在這,我沒意見好吧。
畢竟你官大,你公報私仇我沒話說,委屈就委屈在我感覺我啥都沒干啊,見面一口一個張姐,順溜的跟舔狗一樣,就這樣張大媽見我第一眼就把我打入敵人列隊。
這到底是為什么啊?
站在風云軒(大客戶客宴的房號名字)前面我努力想象之前的細節,希望能找到大媽針對我的原因,可惜我還沒開始想,一段清脆的高跟鞋聲便打碎了我的回憶。
電梯走出來一個大美人,穿的是制服誘惑,眼媚如絲,走起路都像是在對空氣發電,可當她看見我,溫柔嫵媚的眼神直接變成一記白眼,如同高傲的黑天鵝,從我身邊飄過。
我認識她,玄天市的知名主播。
她并不知道,她佩戴的昂貴珠寶中有我十塊錢的貢獻。
因為領導是大客戶,酒店會首先安排人將場面準備好,我們這群苦兮兮的下層人員也是提前來崗,知名主播李小姐是第一個到來的,她來之后就將門關死,杜絕眼皮底下有絲毫我的身影。
李小姐來之后,陸續開始有人進入,男的大部分都大肚便便,女的打扮的光彩奪目,最后一個來的應該就是那個領導。
長得不怒而威,他身邊跟著一個胖胖的家伙,滿面笑容,我之所以認定他是領導,因為我看見我們酒店的經理就跟在他們后面,亦步亦趨,像極了我跟著他走的樣子。
看來人都喜歡權利并非沒有道理,誰都不喜歡搖著尾巴跟在別人后面。
但我覺得麻煩的是,當別人在你面前搖尾巴時,你也一定在別人后面搖著尾巴,人和狗的切換實在是太讓人憔悴了。
我總希望我可以隨心所欲的站在每一個人面前,不管他腰里有多少錢還是手中握有多少權利,我可以挺著腰板直面每一個人。
可惜每當我和他們打照面的時候姿態不自覺的放低下去,我認為我是個廢物,小部分來源于此。
我在經理眼神的暗示下主動開門,領導滿意的點頭,悠然悠然的走了進去,見到領導進去,里面頓時響起一陣恭維聲,反正說什么的都有,有個撒嬌聲我很熟悉,是李小姐的,因為她在屏幕前就是這個樣子。
大門被關死,我又回到之前一個人的狀態下。
一下子見這么多成功人士,我不得不幻想他們的酒宴是什么樣子的,是和我們一樣喝著啤酒吹著牛逼,還是風不驚云不動的進行著專用的潛規則暗語,亦或是尋常無比的酒家請客,反正我是見不著的,也只能在腦子里想象了。
過了會,領導旁邊那個胖胖的家伙走了出來,他出來便抽了根煙給我。
“小兄弟你辛苦了,來,抽根煙解解乏。”
老哥笑瞇瞇的十分和藹,他遞煙的動作竟讓我有些感動,倒不是我自己把自己看成狗了,主要是他這動作太他媽平易近人了吧,我當保安這么多天,還真沒有客戶跟我這么說話,更何況他這么高的位置。
好吧,我確實把自己當狗看了。
我連忙擺手:“謝謝大哥,我們這里不讓吸煙,您有什么吩咐嗎?”
“小兄弟,我們的水喝完了,麻煩你去打一壺去。”
我這才看出來他手里提著一空壺,我接過,一溜溜的朝電梯走去。
酒店有兩個電梯,一個是工作人員專用的電梯,一個是貴賓用的電梯,尋常我們保安不能用貴賓電梯的,今天情況特殊,經理特意囑托我們走貴賓電梯,說是細節做到骨子里,這樣才能讓領導滿意。
我想你這就不用叫經理了,你叫大內總管得了,領導也不用叫領導了,叫皇帝得了。
取水處在廚房左右,我進去第一眼就看見張大媽,她正一只手拿著剛炒好的木須肉往嘴里喂,見我過來,兩條眉毛立馬兇氣外露。
“下來干什么的!”
“樓上的要我下來打壺水。”
聽是樓上的吩咐,她兩條眉毛才柔順下來,順便抓起兩張紙抹了抹手,將手中的木須肉端給在旁邊的等候的服務員:大廳五號桌的,你別偷吃啊。
那服務員笑嘻嘻的應了聲,端著盤子出去了。
我也沒敢停下來,她不理我我便自覺去取水處取水,生怕這斗牛犬在找到什么事罵我一頓,結果我水還沒打到一半,大廳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好似人體撞地的聲音。
除了廚師,我們紛紛出去看,原來是前臺的一位姑娘突然暈倒了。
客堂經理皺著眉頭讓人把她拉入休息室。
我感覺真晦氣,一天撞見兩個人的暈倒,老話便說事不過三,人不暈二,如果有人接二連三的在你旁邊出事,那就是上天暗示你要小心了。
我雖然不是個迷信者,但對這種鬼神傳言始終抱有一絲敬畏。
于是我加快速度趕赴風云軒,剛出電梯口,就看見那個胖子老哥在門口抽煙等著,見到我,笑瞇瞇的點了下頭。
“辛苦了”
我應了聲,他把水壺拿了進去,我懂規矩,眼睛沒有往里面瞟,不過余光還是捕捉到了一抹春光。
你說巧不巧,還是你李小姐的。
。。。。。。
張曉彤安排好接下來的工作,走進休息室準備休息片刻,酒店的事情對于她來說就兩個大頭,客戶來時她管轄的保安不能偷懶,客戶走時她管轄的保安不能出什么岔子,其他的事情她想管也管不著。
這家酒店在玄天市很有名,酒店管理也趨向企業化,她和其他管理者各司其職,生活隨著酒店的發展蒸蒸日上。
酒店的休息室打造的很好,里面非常寬敞,沙發也非常的柔軟,畢竟這是張曉彤他們管理者的專屬休息室,只是今天休息室抬進來了一位身份不屬于這里的女子,張曉彤沒說什么,不過坐的地方到是遠了一些。
她剛進入休息室,除了前臺那姑娘,還有兩三個管理者坐在這里閑聊,張曉彤一邊喝茶,一邊聽他們侃大山。
“你們見到李紫薇了嗎。”
“李紫薇,誰啊?”
“還能有誰,玄天市的那個宅男女神啊”
“她?我聽我朋友說過,她今天來了?我朋友還挺喜歡她的,方便的話我想跟她要個簽名照。”
其中一位同事意味深長的撇嘴:“那你的算盤算是打落了,并且你朋友也得傷心了。”
“怎么說?”
“你還記得網上的傳聞嗎。”
說給朋友帶簽名照的那個人面如茫然,顯然他對著八卦了解甚少。
“老林,你得放眼望世界啊,天天守著你那一畝三分地,沒意思,最近有一則小道傳聞火了,徐守仁領導包養小三,這個小三嘛————就是你朋友喜歡的李紫薇。”
“真的!不可能吧————”那人瞪大眼睛,他話說了半截,突然扼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一種曖昧的氣氛開始流淌在這個休息室內。
張曉彤了然的笑了笑,她明白那人為什么頓住,他們這層次的人都知道,今天來的那個大領導就是徐守仁,不巧的是,李紫薇今天也來了,去的還是同一個房間。
休息室沉默了片刻,其中一個同事朝昏迷的前臺姑娘看去,站起身來朝她走去,嘴里喃喃道:“這小姑娘好好的竟然暈倒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事。”
“老黃,你想摸人家就直接說。”
“滾蛋,我都夠當她爹了!”老黃翻了個白眼,朝她額頭探去,一抹之下,眉頭疑惑的皺了起來:“不熱啊,不是說抬進來的時候滾燙嗎,這會怎么有點冰冰涼的感覺。”
“廢話,老黃你摸那里當然熱不了,你摸別的地方說不定就熱了。”
想幫朋友要簽名照的那個同事踢了耍黃腔的那個同事一腳,笑罵道:“被那姑娘聽見以后有你受的。”
老黃仔細看這姑娘的面向,越看越不對勁,好端端的嘴巴怎么烏青了,這不會是真出事了吧。
他下意識的摸向姑娘的鼻翼,這一摸不要緊,直接把他嚇的跌在地上。
這一跌把剩下三個人的目光全都吸引過來了,張曉彤見老黃面色慌張,看那樣子像是受了什么大驚。
“咋回事啊老黃,個人獨角戲呢?”
“死————死了”
“什么玩意?這玩笑你可開不得啊”
“死了!這姑娘真的死了!”
老黃的干嚎直接讓三個人都站了起來,開黃腔的那個人麻溜走過去,摸了摸姑娘的鼻息,臉色也陡然慘白起來。
“不會吧,這人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
張曉彤也嚇得要命,可是她突然看見姑娘的胳膊動了一下。心中的恐懼瞬間被冷笑包裹。
老黃和老全就是倆喜歡捉弄人的東西,她張曉彤之前沒少被他們開玩笑過,如今見到前臺姑娘胳膊顫動,自然認為這倆壞貨又想耍什么壞點子來耍自己,于是臉上露出了標志性的笑容。
這笑容我可是十分的熟悉啊,每次被她抓住諷刺機會的時候她都會露出這種笑容。
這種笑容里藏著冷刀,沒有什么詞能完整的描述出來,我只在小說里見過它的大概描述:
她笑的三分涼薄三分譏誚和四分漫不經心。
“喜歡惡作劇你倆也得專業點好不好,人家姑娘手都動了你倆還在那裝,漏洞百出。”
“沒裝,惡作劇什么啊惡作劇,誰他媽開這種惡作劇!”老黃近乎嚎叫出來,突然他愣住了,老全也愣在哪里,兩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張曉彤,顫栗到:“你說什么,她————她什么動了?”
“胳膊動了啊——”張曉彤想要笑一笑,可她嘴巴還沒咧開,就看見那昏迷的姑娘突然坐起來,像一只野獸一樣撲到老黃的身上,用力啃咬老黃的脖頸。
血,像是噴泉一樣噴了出來!
老全大叫的跑了出去,老林(想給朋友要簽名照的那個)茫然之下自然去拔開那前臺姑娘,此時老黃的脖頸已經被咬的只剩下半截了,老黃的慘叫聲也漸漸變小下來。
到底是怎么回事,張曉彤嚇的腿都軟了起來,她扶著沙發,此時前臺姑娘見老黃生息快絕,直接撲向老林,幸虧老林眼疾手快,掐住了她的脖子,才生生止住了她如同瘋狗一樣的頜動的嘴唇。
腥臭味從前臺姑娘的嘴巴里透出,新鮮的鮮血從她的牙齒縫中滴落,滴在老林臉上,讓老林作嘔,不過老林現在除了惡心,更多還是恐懼,因為那前臺姑娘的眼睛,直接變成了全白色,如同一尊剛復活的惡鬼一樣。
“張姐,幫忙啊——”
老林近乎哀求的說道,張曉彤被他的喊叫驚醒,腿腳這才恢復了點力量,這姑娘殺人了,生生把人咬死了!
她腦里始終徘徊這個念頭,她攆起手中的包,準備朝前臺姑娘的頭顱打去,結果接下來的一幕讓她徹底崩潰,一點要反抗的想法都沒有了,只剩下跑。
被咬的只剩下半個脖頸的老黃竟然坐了起來,一口咬在老林的腿上,老林吃痛之下手臂一軟,前臺姑娘開始抱著他的臉部狂啃,如同在啃一個雞脖。
慘叫在休息室回蕩,張曉彤大叫一聲,拼命朝外跑去,跑動的余光中,她看見老黃和那前臺姑娘同時起身,朝她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