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渾水從下水道上面向下滴落，整個下水道都充滿了惡臭味。

　　加油站爆炸不但破壞了加油站周圍的一切，也將加油站附近的下水道攪得翻天覆地，原本堆在下面的淤泥和垃圾物散落在下水道的各個表面，就像一攤屎被均勻的潑灑到整個容器內。

　　我腦海中總是攪屎的畫面，每次想到胃里就開始翻江倒海，但我不得不想，因為這里的氣味太刺鼻，每喘一口氣都會聯想到。

　　如果可以，我堅決抵制走這條路的，但是沒辦法，加油站爆炸讓周圍地面都顫抖起來，如果有喪尸沉眠，必將驚醒，我們又沒有車，在表面穿行不啻于豎立活靶子，所以我們必須走惡臭滔天但相對安全的下水道。

　　我們沉默的走在下水道內，誰也沒用手機交流，雖然我們死里逃生，但這次不可不稱為慘。

　　最慘的是江天，整個人都像是垮掉了一般，我想等他渡過這次劫后，他將變成另一個人，是依舊古道熱心，還是變得自私逐利，我都無法推斷，但我明白他必定改變。

　　李紫薇攙扶著我，陳道長在后面斷路，江天已經休息過來，在最前面開頭，趙玉玲緊跟他其后，我們五個人保持這種陣型，緩緩沿著下水道走去，我們不知道要走到何方，手機已經無法定位地點，我們希冀下水道的下一個井蓋處有車。

　　其實我的心中，我不知道他們怎樣想的，還沒有放棄綠水基地。

　　。。。。

　　馬三開著加滿油的大巴車朝天竺寺駛去，他們行駛幾分鐘后，突然聽見一聲巨響，從后視鏡可以看到，滾滾濃煙從加油站方向冒出。

　　徐守仁悄悄舒了口氣。

　　死去的敵人才是最完美的敵人，他無法想象我們怎么能從那堆喪尸圈里逃生，我們能做的，或許只有同歸于盡了。

　　河崇旋咽了口吐沫，發現徐朝乜著眼看自己，他明白徐朝眼神中的意思，不過他不在乎，自從香香小賣鋪之后，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生在這個世上，人和動物并沒有區別，那些道德，那些倫理，只不過是和平年代人們約束自己，保持安寧的一種手段。現在是末世，喪尸爆發了，人需要的不是安寧，而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見到明天的太陽，才有可能夸夸其談那些倫理道德，所以我沒有什么可以愧疚的，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和每個人一樣，想要活下去，像森林里的動物，在弱肉強食之間生存。

　　我也沒有什么可以懺悔的，懦弱，是因為恐懼，恐懼是正常的，動物因為恐懼才能更好的生存，背棄信義是因為求生，如果我死了，哪怕后人在怎么歌頌我，我又怎能知道？我又怎能享受？

　　我只是在返祖，做一個動物該有的本能：活下去。

　　———

　　我（方澤）以為他的晦暗是在懺悔，在懸崖勒馬，沒想到他是一去不復返。

　　河崇旋將身體窩在大巴車座位里，漸漸進入夢鄉，今天發生很多事情，其實對于他來說，也是很累的一天。

　　時小莎抿著嘴巴，眼圈通紅，不過她再也沒有學剛上車時的嚎啕大哭，人并非一點點長大的，某個瞬間，她便明白了很多事情。

　　大巴很快就遠離加油站，駛向天竺寺，天竺寺一路暢通無阻，快要離開山頂時，徐守仁也望見了我稽首的那面大佛，它依舊悲憫，徐守仁望向它，它回以悲憫。

　　天邊響起烏鴉厭人的鼓噪聲，天邊如血殘陽，漸漸匿入黑暗。

　　從天竺寺到綠水基地，在沒有什么意外發生。徐守仁以為沒有了鹿鳴的指引，接下來的路會需要摸索，沒想到這條道路一順到底，當徐守仁見到綠水基地模糊龐大的基地建設，他有一股不真切的恍惚感。

　　就這抵達目的地了？

　　一路上出了太多意外，太多生死絕境，一路都是用人命一點點填充搭建出來，結果加油站之行后，出奇的順利。

　　說實話，有點替方澤他們惋惜，他們離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遙，他們已經走了九十九步，但偏偏折在了最后一步。

　　命運無常呵，徐守仁感嘆，他沒有絲毫陷害方澤他們的愧疚感，他這一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了，已經習以為常。

　　大巴車朝著綠水基地駛進，車上所有人呼吸都急促起來，活著，對每個人都是諾大的誘惑。

　　基地前面十分空曠，基地大門禁閉，似乎諸葛亮殘留的空城，但徐守仁揣測，在莫個不起眼的角落，就有一把狙擊槍瞄準著他的腦袋。

　　馬三將大巴車停在基地前面，車門大開，幾人紛紛下車，朝基地大門走起，河崇旋已經激動的開始渾身顫栗了。

　　他們將目光聚集在徐守仁身上，徐守仁輕輕點頭，此刻他像一位視察的領導，溫文爾雅，毫無血腥之氣。

　　“喂，同志，請問有人嗎？有同志的話幫我匯報一下，我是玄天市xxxx領導徐守仁，前來拜訪老友xxx，望小兄弟通信一下，以后必有重謝。”

　　穩重的聲音在基地門前回蕩，然而聲音傳達后周圍陷入一片寧靜，并無回話答復。

　　馬三看了徐守仁一眼，徐守仁再次說道：

　　“小兄弟，我們從市中心而來，帶有市中心喪尸情況的一手資料，我和xxx是多年的老友，喪尸爆發后他要讓我來此，小兄弟幫忙通信一下。”

　　“軍隊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徐朝小聲嘀咕，徐守仁瞪了他一眼，叫他別亂說話。

　　第二遍喊話，基地內終于有了別的聲音，在基地瞭望臺上，徐守仁他們向上望去，發現一個軍裝人影若隱若現。

　　“在這！”時小莎興奮的朝那人影揮手。

　　那人影行動有些別扭，似乎剛剛睡醒，他手腳并用的爬上瞭望臺的欄桿，在徐守仁他們期待的視線中。。。。。。一躍而下！

　　噴！

　　悶哄聲接踵而起，那人影毫無意外的摔成一堆爛泥。

　　臥槽，這個迎接儀式是否太過隆重！

　　徐守仁震驚之余，飄向那堆爛肉，瞳孔驟然緊縮。

　　軍裝人影是頭朝下撲來，腦袋已經四分五裂，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其他沒有被摔壞的部位——有著明顯的啃咬痕跡，有些痕跡十分嚴重，甚至能望見裸露的白骨！